表明这洋楼还是一楼多用,连同外面的帆船,是在沪外侨的一个休闲娱乐的场所。
这些杂七杂八的名牌外侧,保护神似的,立着一个最大最醒目的牌子,上书“foreigner only”(仅限外侨)。
当然,像上海租界无数建筑外面竖的类似牌子一样,这英文底下的中文可就露骨得多,直接写“华人止步”。
“……所以,”金能亨经理手杖拄地,高耸的鹰钩鼻微微一蹙,露出一副傲慢的笑容,“敏官,你是第一个进入此间别墅的中国人,感觉怎么样?”
他在西洋人中也属于高大身材,平时看中国人,从来都是低着三分的目光,举目所见都是带毛茬的脑壳和油腻的头屑,让他感觉自己置身某种大型畜牧场。
但对这个苏敏官,他充其量只能平视,不小心就让他看进自己的眼睛。这种感觉很糟糕,好像什么志在必得的东西脱离了掌控。眼看苏敏官脊背挺直,从容地伸手推门,金能亨也忍不住挺了挺胸膛,脚趾在皮鞋里蜷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再做一双稍微高跟的皮鞋。
苏敏官半垂眼帘,迅速扫一眼四周。
洋商早就流露出兼并义兴的意图,他也多次恕不合作。
本以为洋人还会跟他再斗智斗勇三百回合呢,结果人家洋人的思路意外的简单粗暴:一把枪绑进来,不签合约不让出门。
倒也挺符合他们的强盗性格。
不知还有多少华商栽在这简单粗暴的强取豪夺之下。
这是个俱乐部一样的小客厅,位于洋楼三层。一侧摆着厚重的欧式沙发,墙上贴满外国人在上海的休闲合影,角落里还摆了一架钢琴,壁炉中燃着小团火,木柴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门口联通一个小酒吧。几个洋人坐在沙发上,晃着杯中时兴的马蒂尼酒,一个金发陪酒女郎风情万种,陪着他们放松谈笑。
苏敏官忽然眼中微亮,朝角落里一个小圆桌大步走去。
“唐先生,徐先生——你们也在啊。”
金能亨被晾在一边,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臭,立刻追上去,补充:“我是说,第一位被邀请进来的独立中国商人……不是服务于我们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