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亲爱的,记得你的身份是记者?记者需要客观地置身事外,而不是热血上头,什么都参与。”
靠着这点歪理邪说,林玉婵把康普顿小姐哄进了办公室,关上门。
外头的暴民嚷嚷着清算女人。要是再让他们看到商会里有洋女人,那便是火上浇油,有嘴说不清。
听着外面一声一声的喊什么“揪出暗娼”,林玉婵也胆战心惊。
本以为自己在租界码头上已经小有名气了。未曾想,在寻常百姓心里,女子从商仍旧是个笑话。
骂辞一句比一句难听,不堪入耳的臆测隔墙传来,像一簇簇无形的口水,争先恐后往她脸上喷。
林玉婵心中喊着“免疫!”“反弹!”
鼻子不听话,气得一阵一阵的酸。
没人关心她“团结制夷”、“夺回定价权”的雄心壮志,没人在乎她在此处播撒多少心血。单单“女人”两个字,就是十恶不赦的罪过。
茶房刘五慌慌张张,一边找东西顶大厅门,一边劝她:“苏太太——哦不,林姑娘,你是会中人,出事了小的担不起。这里我们支吾,你从后门赶紧出去,去船行躲躲!”
林玉婵慢慢摇头,小声吩咐:“我不走。你从后门出,去叫洋巡捕,叫敏官来!快!”
但是,这年头没微信也没汽车,苏敏官怕是还在浦东谈生意,真要赶来,不知得等到几时。
她不能跑。跑了就等于认罪。
商会里十几个友商已经冲到大厅门口,隔着两扇并不结实的木门,和暴民对峙,据理力争。
倒不是他们有多勇敢,敢于一夫当关。实在是利益所在,这商会要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们的加盟费白交了。
“……你们说的那是苏太太,正经人家女子,是我们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