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小姑娘,”黄老头双眼复明,马上变回了酒桌上指点江山的富商模样,指着她说,“我和你讲,有经验的人都看手感。当年我揣着五十银元来上海,打拼出一个大商铺,靠的就是这份手感!你这样的,摸个棉花还要上尺子,很外行的!恩人哎,你家里到底是不是做棉花的!”
林玉婵笑一笑,不打算跟老专家争。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点。现在是蒸汽时代,第一次工业革命已近尾声。传统的“中庸”、“模糊”迟早被淘汰。
黄老头舔舔手指,又抓了另一团棉花。不料手上还有石榴汁,洁白的棉铃一下染红小半。
黄老头暴躁地一甩手:“没事给我吃石榴干什么!没看到我在验货么!”
小孙女习惯性缩头,细声辩解:“我……”
嗒的一声,林玉婵举卡尺,架住了黄老头的巴掌。
黄老头眉毛竖起,“你……”
“老人家,”林玉婵克制情绪,冷淡地一笑,“我今日来,是想请您参与,重启花衣公所。其中琐事,我会派人协助。您若答应,以后就是新花衣公所第一任理事,我可以按月酌情给予补贴。您拿了这钱,再去自营生意,往来无禁忌。这里是定金,银元十块,您先收着。”
亮闪闪的银元数出来,摆在空陶碗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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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传统的行业公所,都是由商人自发牵头组织,官府那里通个名,只要不犯法,就可以组织活动。当然不能搞事太大——譬如,平时通一通商业行情,谁谁有矛盾了请人化解一下,逢年过节安排个聚会,请个戏班子乐一乐,这都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
当然也有维护费用。一般是公所成员分摊。
林玉婵打算重启花衣公所,一开始的费用当然全由博雅捐赠。不过公所开张初期,成员零落,跟她那个“天足互助会”异曲同工,维护成本也高不到哪去。花点小钱,租个门面就差不多。
然后再启用义兴的网络,慢慢壮大,吸引优质商家,争取让花衣公所能够自给自足,做点实事。
这是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