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如今,义兴出血倒是出血了,可却换来了一篇位于报纸头版、价值连城的广告!
如果按照收费广告的字数来算,这广告费简直太划算了。
金能亨经理来到报馆的路上,至少看到三四个西洋路人,捧着报纸读得津津有味,一边照着报纸上的拼音,艰难地学舌“义兴”的发音。
他鹰钩鼻都要气歪了!
这个ec班内特到底是谁,居然如此不遗余力地帮中国人说话,简直太缺乏西方列强的觉悟了!
金能亨经理手杖点地,自言自语:“全额赔付——全额赔付,他哪来的钱?没有银行给他放贷款啊……”
康普顿先生微笑:“您说我们的报馆有立场偏向,从某种意义上,这话也不十分错——请您抬头看我身后的字,正义、真理、友善,这正是《北华捷报》的立场所在。任何人,不论国籍、肤色、宗教,只要他尊重这三个信条,就值得我们大书特书。”
康普顿先生说完,脸色微微一沉,意味深长地看了金能亨一眼。
ec班内特的这篇报道,虽然通篇没提那袭击义兴的土匪从何而来,但字里行间已经暗示,这些土匪并非寻常毛贼,而是有组织有纪律,有备而来,这才和义兴打出一场业界少见的激烈战斗。
而稍微懂行点的人都知道,义兴船行在华人船运中独领风骚,它最大的几家竞争对手,并不是中国人。
康普顿先生给自己斟一杯红茶,似是自言自语,轻声说:“我的女儿在中国学到一句俚语,叫做‘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中国人虽软弱可欺,但把他们欺负狠了,难免酝酿出极端排外的情绪。到那时,最先受到冲击的,必定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侨民……唉,只可惜,有些目光短浅之人,难以想通这些道理。”
他饮尽红茶,示意秘书送客。
金能亨经理咬着后槽牙,将团成一团的报纸丢出窗外,脚步声重重的下了楼。
茶壶空空。康普顿先生俯身,从办公桌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罐新的博雅精制茶,打开铁盖,吸一口里面香气,重新充满工作干劲。
“一共一千三百五十英镑,外加四十两银子保险赔偿。嗯,还有去年买船的借款,今日一并还清。为了避免汇率损失,我就都直接还银票了——要再点一遍吗?”
林玉婵微微一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