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遇上这样的事,大半也只能认栽。
这也是大清常态。
林玉婵将那合约放炉子里烧了。那合约上沾了废油,火盆里猝然升起一波明火。林玉婵笑嘻嘻夹走最后一个虾饺,在那火上烤热,咬了一口。
红姑环顾四周,笑道:“方才你说,这是敏官少爷开的铺子?是他赎了你,一道来的上海,对不对?哈哈,我就知道这后生仔有本事。咱们来上海被骗,人家来上海就赚钱——雇这么多伙计,一个月总得有……有十几二十两银子进账吧?”
最后一句话她压低声音,唯恐议论人家收入,显得不礼貌。
林玉婵哑然失笑,说:“嗯……其实他也借债,如今欠着不少钱呢。”
红姑嗤之以鼻,笑道:“怎么可能!”
也不能怪红姑上来就猜“是苏敏官给她赎身”。毕竟,以绝大多数人的常识来看,一个身无分文的买断妹仔,突然获得自由,远走高飞,除了被人赎,还有什么其他可能性?
难道还能是众目睽睽之下,抢出自己卖身契烧掉吗?
小少爷远走之前,给自己买个能干的小丫环,太正常啦。
林玉婵抿嘴一笑。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几位阿姐今日受惊够大,她先不忙讲故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叙旧。
她问:“打算回乡么?”
几人都摇头,直言道:“刚出家门就回乡,笑死个人!况且若留在乡下,攒的钱也都被家里掏空了。我们出来就是要给自己挣钱的,不回!——对了,妹仔,你知道上海哪里有靠谱的牙人,介绍用工,招女子的?刺绣裁缝做饭帮工都行,我们本来想做点小本生意,如今本钱没了,只好先吃点苦。做短工正合适。”
林玉婵一怔,随后狡黠地笑了笑。
“要介绍工作是吗?不白帮忙。银元一角。可以先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