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婵看到他面带愧色,反而笑了:“容先生,您就不适合当资本家。真的无良资本家现在应该说:林姑娘,你因祸得福,有幸跟我合伙挣大钱,你应该感恩呀!”
她掐着嗓子学奸商的调门实在很逼真。容闳哈哈一笑,不再提这茬。
“林姑娘,我好后悔,当初跟你的合约是五五分账,并不是按月给薪。”
他当然是开玩笑。林玉婵也开玩笑:“我也后悔,当初就不该跟您提买茶这事。您瞧您都晒黑了,最近还能约到西洋姑娘吗?”
现在她跟他已经是合伙人,不是雇佣关系,说话更加没忌讳。
容闳气哼哼:“我当初在耶鲁,是兄弟会头牌单身汉。”
容闳又跑了两趟内地,整个人黑了一个色号,体格也结实了不少,说话嗓门也大了,不似当初那任人宰割的冤大头模样。
但他的气质仍然文质彬彬,像个儒雅读书人。随身的钢笔一直未换,那是耶鲁的毕业礼物,已经磨掉了漆。
林玉婵笑着评论道:“您要是现在还在耶鲁,估计能直接上场打橄榄球。”
容闳长叹:“一转眼,毕业快十年了。我的同届学友都已成为美利坚各界新星,我却还在这里庸庸碌碌,除了赚钱没别的成就。”
顿了顿,又给自己补刀:“这钱也不是我一个人赚的。”
得,一不小心又提了个不开的壶。林玉婵赶紧转移话题,柜子里拿出《京师同文馆英话注解识字课本》——管赫德要的——拍在桌上,给他解闷。
片刻之后,茶桌上只剩下各种音调的“哈哈哈”二重奏。
“哈哈哈哈……”容闳上气不接下气,“误人子弟,误人子弟!这种初级课本,我闭着眼睛写一本都能比它强……”
可惜你连闭眼写一本的机会都没有。林玉婵心里默默说,在大清官场的常规操作里,这种机会只留给关系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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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前三日,林玉婵带着毛顺娘去县城取衣服,付了三两银子的尾款,有点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