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平地刮起,静谧的苏州河水波涌动,如同伸了个清晨的懒腰。
吱呀几声,苏敏官快步走在码头的木板上,一边还在跟下属交待事:“……租赁可以,须得附带保险合同……年初那十块银元的悬赏,还无人认领吗?加派人手,务必早早了结此事。还有……”
东方未明,月白色的微光洒在他脸上身上,仿佛给他蒙了一层水色的洋玻璃。
他忽然顿一顿,虚掸掸手,又说:“管秀才那里,还是尽快给我推掉——我不想出面,你们礼貌着些,别让人家觉得失了面子。”
旁边小弟面露难色,回了几句。
大概是那话太蠢,苏敏官气得嗤笑一声,又不耐烦:“这都想不出来?你们往日提亲碰壁的那些理由随便丢出来一个不就行了?——穷,配不上,养不起,一个月薪水一两银子,对了我还有股东,虎视眈眈等着分我赚的钱——管秀才又不懂做生意,还不是随便你们发挥?……”
小弟还是摇头,这回听清了:“……人家读书人,都说了看重的不是钱,是品貌……”
“我小时算过命,克妻。谁都不能娶。”
苏敏官还在半真半假地胡诌,无意间抬眼,看到熹光里立着个清秀小姑娘,赫然就是他那“虎视眈眈的股东”,眼角一弯,不动声色住了口。
“走吧,办砸了不怪你。”
他打发了下属,顺手解下身边那单人小帆船的缆绳。
“上去。”连寒暄都省了,“今日时间紧。”
林玉婵跳上小船,将自己的包裹立在干燥的柜格里。
“苏老板位高权重,还能抽出时间来管我的事,小女子深感荣幸。”
她随口拍句马屁,熟门熟路地从舱里摸出一卷草席,展开坐在船头。
苏敏官抖开船帆,笑道:“股东权益,不可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