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官没理她这殷勤。他今日穿着灰色大布的长衫,罩了天青缎子外褂,脚上蹬着黑布快靴,的确是一副凑热闹的“友商”打扮。
“一角钱会费不能白收啊。”他撩起褂子坐下来,面色冷淡,说:“还笑!你桌上的热茶是干什么用的?被这种人缠上够你受的。”
林玉婵讪讪,嘴硬:“头一次碰上,还不太熟练嘛。”
要真能达到他那种“当机立断滚水泼人”的判断力,确实还得再练练。
不过,刚才那闹剧,她迅速回顾复盘,觉得也不能全赖自己迟钝。
“我不明白,”她虚心求教,“他都说了家里好几个小妾,不太……不太会看上我这几百两银子本钱吧?”
对方的穿着打扮也的确像是豪富。因此她一开始没往“这人要骗我嫁妆”的方向想,觉得大概只是他性格怪异。
在这方面,她的识人眼光确实还需要拔高。
苏敏官轻蔑冷笑,告诉她:“济顺行的徐掌柜,去年投机棉花,被英国人摆了一道,亏损三千两银子。你说他有好几个小妾?我上个月低价收了他一艘运砂船的时候,听说他还有十来个呢。”
林玉婵恍然大悟,所有疑问迎刃而解。
果然是男人最懂男人,苏敏官一提“债主”,这人立刻怂成球,圆润滚了。
苏敏官用眼神目送徐掌柜滚过马路,低声总结道:“他这些光鲜都是装的。你别只看他外面一身靓袍,里面的中衣袖口袜套都要细看一遍,就能知晓他真正身家——这就是个专打寡妇主意的西门庆,也不会是你遇到的最后一个,你千万要提防。”
林玉婵“嗯”一声,同仇敌忾地附和他:“哼,还想当西门庆,也不照照镜子。”
苏敏官:“……”
林玉婵:“……”
也就两秒钟工夫,她从头到脚,瞬间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