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必须友尽了。她抄起合约塞进挎包。船还在晃,她扶着板壁就走。
苏敏官一怔,笑容收起,马上道:“茶馆老板昨日和另一会众有桩纠纷,来到义兴总号评理,说话间谈起来的。那老板没见过新派相亲,当笑话讲的。他也不知当事人姓甚名谁,但……”
林玉婵心跳缓和,觉得自己有点冲动,转过身。
苏敏官依旧冷着脸,说完后半句话:“……但我一听那描述,就知道非你莫属,你别急,我已勒令他莫要乱讲了。”
林玉婵沉默半晌,才小声解释:“我是抹不开面子才去的……不想跟房东闹僵……她们说只是打麻将,见到人不满意,给个眼神就一刀两断……”
苏敏官语气更严肃了些,说:“你为何去我管不着。你没去别人家,而是选择了茶馆,谨慎是谨慎。但茶馆毕竟是公众场合,旁人有眼睛有耳朵,能看能听能宣扬,你也应当有所预见才对。而不是……”
而不是一听别人提起就炸毛,好像让人窥视了似的。
这话里有责备的意思。但跟他方才责备石鹏的语气相比,已经算是春风拂柳般温柔。
林玉婵爽快认错:“错怪你了。不该把你想那么坏。对不起。”
苏敏官叹口气,“我也该反省,为什么会被你想那么坏。”
这就属于倒打一耙了。林玉婵心想,你个大奸商在我心里啥形象你心里没点数?
她睫毛一扬,笑道:“那你好好反省哦,反省完了写个八百字心得交给我。”
“其实我被误解得多了。你方才那点误会根本不算什么。”苏敏官忽然敛容,神色郁郁,轻声说,“譬如小时候,刚在怡和洋行受雇跑街,被人骂过汉奸,吐口水。”
林玉婵心头一震,不由转头看他。
他落寞朝她一笑,眸子里微光流转,带了三分委屈。
她的心思一下子倒转,回到木棉花开的广州。大教堂下排队等粥的小孩,上下九的嘈杂人烟,县衙外一排戴枷的犯人……
她的眼角轻轻翕动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忘记方才什么“八百字心得”的玩笑话,满心只想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