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荒废久矣,河底淤泥堆积。普通小船还好,这些装满了银子、吃水深重的货船,有时候根本过不去,稍不注意就搁浅。所有船工都得化身挖泥匠,一边疏通一边走,才能保证船底不漏,辛苦得一身汗。
为了激励士气,他和容闳都脱了衣裳下去挖泥,一天下来,不论学霸还是奸商,通通原形毕露成了泥腿子,整个人仿佛女娲捏出来的废品,累得他怀疑人生。
……
但这些细节就不跟她讲了。林玉婵也是做过苦工的,知道那种狼狈的模样。她稍微一想象,他的光辉形象全完蛋。
“……唔,还要加上新船折价,咱们的本钱约莫只增三百两左右。摊到你头上……”
林玉婵笑嘻嘻掰蟹壳,掰不动,只好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算得条理清晰。
“十二两。”她十分满足,“此行利润如何?”
“具体支出还要回去算。不过肯定不会亏你的。”
苏敏官曾经豪言壮语,给自己开一千两银子月薪,让林玉婵这个小股东半个铜板也赚不到。
不过真实情况是,他作为义兴船行大掌柜,只拿一两银子一个月。
这是天地会传统,舵主不能脱离群众,得带头清贫。一两银子是收入上限,其余的全都充公。
这还是康熙年间定的规矩。经过几百年通货膨胀,银子也贬值得不像话,但规矩没人改,一直高高挂在堂上。
苏敏官不在意。他开始想着,那么多传统都被他糟蹋了,好歹保留几个。
不料让她占了便宜,他说都没处说理去。上天找祖师爷么?
好在这小股东也很厚道,朝他乖巧一笑,说:“哪天得闲再告诉我。我现在不缺银子,我的分红你随便用——对了,你下个单子是什么时候?你还跟出去么?”
苏敏官警惕性很高,立刻告诉她:“你又没有决策权,问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