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意扩散,漂亮的眼眸中真诚无限,万分的盛情难却。
一瞬间,林玉婵觉得这个股东当得真值。
她半推半就地收了摊,锁了门,跟他走在弄堂里,这才忽然想到:
不对呀,合约里的“股东权益”没有请吃饭这一项啊!
苏敏官兴冲冲问:“夏天过得怎么样?那些茶叶都是你卖出去的吧?跟我说说,怎么卖的?”
一路行船无聊,他虽然入行不久,但没两天就把整个行业摸透。剩下的日子里,他得空就忍不住想,这傻姑娘在上海滩也定然闲不下来,不知给自己设计了怎样五花八门的日子,越想越好奇心痒,上岸后第一时间就过来瞧新鲜。
今天林玉婵穿着青布小袄裤,辫子上别了新鲜小野花,很有些玲珑少女的气质。跟他并肩一走,不免有人皱眉侧目。
尤其是进了县城界,有路人看不下去,啐一口痰,轻声嘟囔“有伤风化”。
苏敏官收敛笑容,一个眼刀扫过去,温文尔雅的广东后生一下子变身关外“你瞅啥”,把那操闲心的路人怼到巷子另一侧。
林玉婵抿嘴微笑,小声提醒:“少爷,飘过头啦。”
苏敏官一副“要你管”的神色,指着一家馆子,豪爽问她:“‘再鲜不过六月黄’,吃毛蟹么?”
这是他迄今为止,做成的最大一单生意。而且容闳跟他签了长期合约,日后所有押送单子,由义兴独家代理。
他破天荒地允许自己“飘”了一次。
“飘”的时候,身边需要有个清醒的人。
他跳下船的时候,脑海里就过了一遍义兴里所有可靠的下属名单。不过最后他决定,实在不想跟某个大老爷们一起吃蟹。
吃蟹的馆子规模小,只有一个雅阁,幸好无人占用。苏敏官丢一把钱,直接预订。
倒不是他逞土豪。男女同席毕竟太失礼,不能当众嘚瑟。但人们又有这个需求,譬如寻常两口子出来打个牙祭,或是一家子同桌喝茶打麻将,店家哪能放着钱不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