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婵平日生活简朴,没攒下什么零碎,一阵旋风就收拾好了。
她坐在床沿思考,1862年,能不能活过去呢……
赫德有句话说得很对。在这个社会里,女人在家庭之外是没有空间的。除非她做保姆做女佣,否则其他有前途的工作,没有华人老板会雇佣一个女子。
当初在德丰行挣了个学徒名分,还是靠她死乞白赖用尽歪门邪道,才勉强成功的。
当然话也不能说绝对。极少数的中国人——比如容闳那样的——可能会给她机会。但这个概率太小,相当于大海捞针。
所以思来想去,要想立足,似乎只有自己做生意了。
方才请容闳的“代购”,就是一个小小的投石问路。
上海开埠以来,民风开放居全国前列。街头有不少小商贩,都是老板娘抛头露面起早贪黑,是社会常态。
她有一百银元的本钱,起点不算太低;在德丰行被全方位使唤几个月,对于“在大清做贸易”这件事也初窥门道。
况且她还有穿越红利——好歹是见惯了各种别出心裁的营销法门,小心挑着些用,不求一夜暴富,但应该不会被土著商家一夜打垮。
但很少有一个单身女性独自开店的。没男人,容易被欺负。
林玉婵忽然想到红姑。她和几个自梳女伙伴凑钱买了个院子,日日贩鱼,也会纺织补贴家用……苦是苦了点,但也是正正经经靠双手打拼,日子能看到希望。
不过自梳女文化只流行于岭南一代。包邮区百姓还没这个概念。
旁边孙氏和其他几个女工忙得脚朝天,她们在上海采买了无数年货,打算带回乡去。
林玉婵听她们热忱憧憬回家后要做什么,忽然心念一动。
“孙婶,”她拿起一个空信封,找出纸笔,飞快地写字,“你若回广州,能否麻烦你向我的一个朋友问好?过去她时常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