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矫情了。她斩钉截铁,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赫德笑容绽开,“我喜欢你这种侵略性。不过在我的海关没有薪资谈判这个说法。我给你的竞价一定是最优厚的。”
“是真的no。”林玉婵抱歉地说,“我还是愿意拿现在的薪水,做现在的分内事。您要是觉得给我涨薪涨多了,再降回去也可以。”
赫德大惑不解:“怎么,你担心家里人不同意?——不对啊,你说你是孤儿。”
林玉婵不得不再次确认:“是我自己,不愿意。”
赫德错愕,半晌才道:“或许你可以解释一下……”
林玉婵无奈地摇头。
两个世纪的隔阂,要解释清楚太难了。
倘若赫德晚生一百多年,同样学中文来中国,在广州找个中学当外教,她也许会跟他愉快的玩耍。
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她去外企求职碰上这么个老板,多半做梦也会笑。
但现在……
他并非有意轻慢侮辱她,然而有些无形的枷锁,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牢牢套住了他。他十九岁便扎根中国,他热爱这个让他大展宏图的国家,然而他却从未真正踏上这片土地。
漫长的走廊终于到了尽头。赫德最后一次说:“我知道这很像一句威胁,但我是真心劝诫你,今日拒绝我,你一定会后悔——你回去再想想。我明日去见李鸿章,之后也许还会去北京。不论结果如何,你的临时雇佣合同都会在年底结束。”
他亲自推开江海关大门,黄浦江上寒风扑面。
“女士优先。”他微笑。
“入乡随俗。”林玉婵站着不动,反而觉得满身轻松,“祝您明天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