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她今天自己撞进来,他怕不是要在舱里躺到辛亥革命。
林玉婵僵立一会儿,朝上面回:“是有老鼠,吃了你刚烤好的蛋挞……我、我正在打。待我找个木棍……”
孙氏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笑道:“我就知道你胆大。老鼠可恶,千万别手软!”
海风渐起,船舱摇晃,林玉婵扒到舷窗看了看天色。
“厨娘起疑了,你以后不许放开了吃。”她严肃警告,又忽然想到他有伤在身,总不能饿着,于是大发慈悲地补充道:“想吃什么,我可以找机会带下来给你。”
“叉烧,肠粉,牛丸要手打的,唔该,”小少爷不跟她客气,立刻点菜落单,“天天啃奶酪腻死了。”
林玉婵耐心跟他解释:“北方没这些。”
“北方……什么北方?”苏敏官忽然脸色一变,站起身,无理取闹地摇她肩膀,把她发间的小白花摇得曳曳发抖,“等等,我待了多少日?这船是去哪的?”
“十个菜馒头,四个粢饭团,唔该……哦不,谢谢侬!”
天气渐凉,岸上风土人情全异。有时岸上房屋鳞次栉比,显得很是富庶。走近一看,许多房屋却是空的,墙上一层层贴着官府告示,大多是征丁、征粮、剿匪、禁止离乡私逃……
有些地方的房屋墙壁上,甚至还残存着歪歪扭扭的十字架造型,那是被太平军占领过的地方。不过那墙皮又马上被铲掉,泼了石灰,贴上密密麻麻的长毛匪通缉令。
太平天国运动的战火未熄,余烬烧干了鱼米之乡的财富。
热切的小贩围在每一艘泊船外,用尽一切手段向洋老爷兜售当地特产。
林玉婵趁上岸的工夫,码头外面抓紧买吃食,一边哀悼自己那所剩无几的临时工薪水。
不过转念一想,苏敏官这回翻船翻大了,她又幸灾乐祸,嘴角带笑意。
刚逃到这船上的时候,他整个人半死不活,昏昏沉沉了不知多久,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
现在算算,昏迷了足有四五天,那时就早已出广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