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虽然是个善良的好人,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家族领导者。因为他性子软和,易轻信他人,所以凌家栽了几次大跟头,在世家圈子里的地位每况愈下。
凌舅舅很随遇而安,但凌女士无法忍受。她一力促成凌家与敖家的合作项目,指望凌家能靠着这次合作翻身,让她扬眉吐气。
所以拿这个来威胁凌女士非常有效。她虽然不肯承认,但那沉默明显是已经服软。
敖景羿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想起了舅舅胖乎乎的脸庞和慈祥的笑容。
他小时候唯一一次去游乐园,就是舅舅带他去的。他骑在凌舅舅的脖子上,看着不认识的童话人物跳着舞在人群中欢乐地游走。
那时候的激动与快乐,以及舅舅扶着他的温暖的大手,他至今清清楚楚地记得。
敖景羿闭了闭眼,猛地抄起桌上的手机摔了出去。
他终究还是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类人。
手机重重地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惊动了隔壁的管家。
管家敲门询问。
敖景羿看着窗户上蛛网一样的裂痕映出自己四分五裂的脸,淡声说道:“进来。”
管家进来后,很快明白了情况:“少爷,您到书房稍坐。我这就安排给您换窗户。”
敖景羿起身,却没有立刻出去。他抱胸站在窗边,背对管家:“你这次表现很不错。”
正因为管家一直在帮他掩盖行程,凌女士那里得到的大多是假消息。他才能顺利地从敖先生那里接手这个项目,在今天出其不意地压制凌女士。
管家恭敬地弯了弯腰:“很荣幸为少爷服务。”
年轻而能干的继承人已经不满意上一辈的桎梏,露出獠牙开始抢夺权力,下面的人自然也要有所选择和取舍。
这样想着,管家又问道:“少爷,还有一事要向您请示。先生那边刚才发来通讯,问我您今天在郁家的情况。”
敖景羿凝视着窗外在风中左摇右摆的树梢:“模糊重点给他汇报。就说我发现阿染是生病在家修养。郁家不想因继承人生病引起人心动荡,才封锁了消息。”
管家郑重地应下了。
因为早上那个坑爹的女鬼外观,郁秋染在热带丛林里背背藏藏,浪费了三个小时的时间。
所以她整理资产的收尾工作一下拖到晚上才完成。
等她的车队驶到东宫花园门口,已经是深夜了。
忙了一天的她示意女仆姐姐们先回别墅区,自己想在寂静的花园中散散步,透口气。
她走着走着,突然隐隐听到一阵悠扬的乐声,随着风轻轻拂过花朵。
她循声走去,最后看到玻璃花房里,敖景羿正坐在那里垂头拉着大提琴。
清冷的月光在花房的玻璃屋顶上折射闪耀,将星状的光芒投射进他沉沉的影子里。
敖景羿演奏的是《黎明奏鸣曲》。
郁秋染驻足倾听了片刻。
深沉的夜色里苦苦期盼着黎明到来的人,用大提琴低沉柔和的音色,在原本活泼而幸福的曲调中注入了悲伤的色彩。
郁秋染看着他隐藏在月色阴影里的孤独身影。早上还好好的,一天不见,对方身上明亮的光芒又消失了。
她站在小径尽头:【系统,给我来个小号。】
已经被她明里暗里diss了一天的系统赶紧抓住机会将功补过。
郁秋染看着手中凭空出现的小号,吹着试了几下音色,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加入了演奏。
清亮的小号融入奏鸣曲,原本低缓的曲调立刻变得朝气蓬□□来。
敖景羿一怔。他抬起头来,看见“晨曦”带着灿烂的金色笑意,走过夜晚的薄雾与沉睡的花海,传达着明亮与辉煌的乐声,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不由得随着对方调整了节奏。
两人合作奏完了这首曲子,从晨光熹微演奏到万物苏生,从天边喷薄而出的红日,奏到海边潮汐猛然拍出的澎湃巨浪……
黎明将要到来,它是这样的热烈又生机勃勃,令人神往。
演奏完最后一个滚滚的音浪,曲声渐缓,直至消失。
两人停下来,相视一笑。
郁秋染率先问道:“阿羿主修的竟然是大提琴吗?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会选择更张扬一点的乐器呢。”
心情已经放松下来的敖景羿反问道:“就比如你的小号吗?”
世家子弟要接触多门乐器,但会有一样主修,要达到精通,能出去撑场面。
大家通常会选乐器之王钢琴或乐器皇后小提琴,便于表演。他选了大提琴已经比较少见,没想到郁秋染选了个更少见的小号。
郁秋染哼了一声:“见笑,因为家里太过空旷寂静,我喜欢这样明朗嘹亮的乐声,很振奋人心。”
她摸了摸下巴,有些遗憾地说道:“其实我最早想学的是唢呐,但被人强烈反对,最后才选了小号。”
敖景羿前一句被她逗笑,后一句就想到阻止她学唢呐的,或许就是她那位十分亲近的未婚妻。
他有些愣愣地由着郁秋染带有安慰意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被自己突然产生的强烈羡慕和嫉妒之意,吓了一跳。
这天上午,敖景羿前往东宫中心区与其他三人汇合。他们今天要去礼堂现场审核学院乐团,观看他们为仲夏夜舞会开幕式准备的表演。
可他没见到郁秋染他们,反而碰上了脚步匆匆的郁媛。
他停下脚步,面色不善。
借着送学生会文件,在这里等敖景羿的郁媛来到他面前,语气急切地说道:“殿下,听说您拒绝当我的舞伴。可我会为您带来丰厚的利益回报……”
昨天晚上她再次向凌女士打探敖景羿的态度时,被凌女士不屑地通知说之前的约定作废。
郁媛很不甘心,想要再来劝说敖景羿。
敖景羿神情冷漠:“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可能为你撑场面。”
被明确拒绝的郁媛脸色发白。敖景羿是她翻身计划里重要的一环,可看着对方眼中的高傲和不耐,她心中一股怒气遏不住地向上冒出来。
她尖声吵嚷道:“是因为郁秋染吗!你以为她有多好,她就是个骗子!”
她有些恶意地宣扬道:“她有一个秘密瞒着所有人,其实——”
一个小石子凌厉地擦过她的脸,在后面的树干上砸出了一个坑洞。
战沉朗的身影在林中慢慢显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郁媛:“慎言。”
被怒火冲昏了头的郁媛捂着火|辣辣的脸,稍微冷静下来。
郁秋染身份的秘密是她最后的王牌,即便是对着十四族叔和凌女士,她都没有一丝泄露。
因为她知道一旦说出这个秘密,就是彻底得罪了郁爸爸,再无翻身可能了。
不到绝境,她不该使出这个杀手锏。
郁媛惊魂未定地看了敖景羿和战沉朗一眼,一言不发,表情怨恨地转身离开了。
花澄雅也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他显然看到了之前的闹剧,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她要说阿染的什么秘密?”
战沉朗有点心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幸而敖景羿的注意力和花澄雅的关注点都不在他身上。
敖景羿揉了揉额角,在战沉朗惊愕的眼神和花澄雅的疑惑中,嗤笑一声:“她以为自己拿到了阿染的利害把柄,其实阿染的秘密我早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