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诈唬我】元黛的回话永远很快速,又那样直接,让纪荭的沉默显得虚弱,【阿荭,如果我们倒了,你也会跟着倒的,或者,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根本没有被跟踪的必要,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如果我们被跟踪,只能说明你可能要出事了】
这句话让纪荭心中一紧,她很快告诉自己,元黛这其实才是诈唬她——但内心中有一部分,她知道元黛说得很有道理。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三人已经决裂,而且,为她打下手的律师没有任何被跟踪的价值,元黛她们并不掌握需要被封口的核心秘密,也没有已经威胁到格兰德的举动。这么早就开始跟踪她们,也许并不是sion心急难耐,而是他早就接到了不便对她透露的新任务,这个任务里,也包括了她。
但格先生并没有这方面的表示,上一次她过去的时候……
纪荭自忖自己足够了解格先生,过去20年,她把许多心力都用在琢磨这男人上,格先生只是对她不满意,还没想过把她除掉,这是她的观察。——但如果他想这么做的话,就一定会下死手,因为他也很了解纪荭,他知道如果有必要,纪荭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
【你的想象力有些太丰富了】她给元黛回话,【别让恐惧击溃你的理智,说不定真没人跟着你呢】
【而且你也知道,这一切的出口在哪里,如果你们回心转意,可以联系我,我的大门永远都敞开】
元黛没有再回话,纪荭关上手机,让司机送她回家,她本来想回浦东的,但元黛的微信到底是造成了一些影响,她还是回了浦西的老房子——如果真有人跟踪元黛,那也很有可能同时有人跟踪她,纪荭不得不小心行事,格先生也许未必不知道她有一个自己的小房子,但在这样的时刻,纪荭没有出格的资本。
她一向是不喜欢下班的,对纪荭来说,夜晚永远太寂静,无休无止地盘点财富也会让人厌倦,也因此,她是夜店的v,通讯录里大把小鲜肉,但今晚这些所有用钱买来的陪伴都显得过于嘈杂,独处又变得过分冷清——很奇怪,平时她也总是一个人,可和元黛她们谈崩了以后,冷清的微信群似乎是最后一根稻草,让寂静变得特别难以忍受。
她像是游魂一样在屋内游走,披着大红绣花的睡袍,偶然经过镜子,自己都被自己吓一跳,感觉就像是上个朝代的游魂,又或是民国时期的疯子,经常被编排在二流恐怖电影里的那种。——她太瘦了,夜晚的灯光又把她照得惨白,两个大黑眼圈,就算已经快40岁了,如此憔悴依然是犯罪。
纪荭不敢再抽烟喝酒了,但不吃安眠药她睡不着,她就像是鬼一样在房子里游走,半夜两点多起床去上厕所,经过窗户又收回了脚步。
——她是一进屋就拉紧窗帘的那种人,其实这栋房子根本无法供给纪荭安全感,但她还是习惯隔绝所有可能的窥视,至少是她能阻止的窥视。但窗外的光线明暗还是能被感知,今晚,外面的街道偶尔会亮起难以解释的光。
她拉开窗帘一角,悄悄看出去——这是一条单行道,老街路窄,路边没有停车位,通常情况下,纪荭可以直接看到对过的s市某名人故居基金会。
但今晚,基金会门前停了一辆车。深夜来往的司机必须要稍微避让,不能开在路当中,s市大家都讲规矩,也喜欢维护规矩,这样拎不清的司机,经常会被晃一下后视镜,表示不满。这就是引起纪荭注意的闪光。
但这也很可能是有人临时过来办事,深夜违停一般问题不大。
纪荭在心底安慰自己,她知道自己会想多也许是受了元黛的心理暗示,但还是禁不住藏在窗帘后头看了很久。那辆车看不清牌子,是黑色的,看上去很普通,能停在这里办事的车子不应该这么便宜。
大概五到十分钟后,有一辆车经过,它也打了远近光,一路闪着走远,纪荭借助光源看清了驾驶室,驾驶室里的确坐了一个人,他戴着鸭舌帽,低低地压在额头上,衣领也拉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