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样折磨他还不够,那怎样才是他真正害怕的?怎样才能让他哭得不能自已再也笑不出来?
良久,凌凤语一字一顿道:“钱小八,你最在乎什么?最怕的又是什么?”
钱小八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起这样两个问题,却还是歪着头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诚恳答道:“我最在乎的就是你啊!最怕的,就是你将我赶走,再也不让我跟着你了。”
顿了顿,他红着脸,满怀期冀小声道:“凤语,你不会赶我走的,对不对?”
要在以往,他根本没有这个底气,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凤语这样对待了他,他与他之间已经有了最为亲密的关系,他自然不必再担心被他赶走了。
撒谎!凌凤语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否定道:“抱歉,你要失望了。”
说罢,他迅速翻身下床,将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件件拣起重新穿回身上,不消片刻回复衣冠严整威仪冷肃的世子风范,又从袖袋中抽出一张纸,朝床上不明所以努力抬头朝他张望的钱小八随手一挥,“这是我对方才所作所为的补偿,收好了它,从今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钱小八犹如五雷轰顶般傻了眼,凌凤语扔出的那张纸如一片被大风刮落的树叶一般迅疾飞到他脸上,他急忙抓下来一看,那是天下最大钱庄太平银号的巨额银票,票值白银一万两。拜这些时日跟着潘德海等人办差大开眼界之福,他已经看熟了太平银号印发的银票。
凌凤语见他看着银票的双眼瞬间瞪得有如铜铃般大,心中又是怒意翻涌,说什么最在乎他,全是狗屁!情义无价却也抵不过白银万两,当真好笑!
他如今才算是看透他了,他就是一个撒谎成性、没有节操、贪财怕死的无耻小人!
有涩意慢慢充溢胸间继而蔓延至口腔中,凌凤语忍不住冷笑道:“不必太对我感恩戴德,毕竟你我年少时还是有些情分的。我是世子,既然要了你,赏给你这些银子也不至于太辱没我的身份。我走了,希望后会无期。”
话已说的通透,他对钱小八脸上因为他这番绝情之语脸上瞬间露出的崩溃表情视若无睹,尽管心底某处骤然传来一记针扎般的刺痛,但那刺痛顷刻间又被终于狠狠惩罚到此人的报复快感所淹没,然后他以胜利者的昂扬姿态转身大步出了房间。
钱小八从床上滚落于地,拖着破败光裸的身体用脱臼的手腕强撑在地上拼力朝门口爬去,嘶声叫道:“凤语——”
然而那快步离去的峻拔身影比那晚穆青山弃凌霜沁而去时还要绝决冷厉,片刻间就消失在回廊尽头,如风一般消失无踪。
凤语真的走了。他真的不要他了。从此以后他与他就是毫无瓜葛的陌路人了。
原来,凤语并不喜欢他。原来,一切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和痴心妄想。
也是,凤语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喜欢他?
全天下最可笑的人非他钱小八莫属。
钱小八仰躺在地板上,眼泪在脸上无声地泛滥纵横。夏天的夜晚气候闷热,他却像害了风寒一般慢慢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
他从不知道一个人体内会蕴藏如此多的泪水,似乎怎么流也流不完。
他想,他这一天怕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略略转了下僵硬的脖颈,看到了那张先前被他丢到地上的巨额银票,一颗冷透的心不由微微一动。
白银一万两,这是什么概念?换成银子,怕要堆成一座山那么大吧?
或许,凤语对他的感情并非轻如鸿毛,相反却是沉甸甸得他背都背不动,只是他自己未曾察觉到吧……
钱小八这样催眠安慰着自己,在身心俱创的极致疲累中昏睡过去,唇边甚至挂着一丝恍惚迷离的笑意。
如果有梦,希望梦里有他。
第二卷落花时节又逢君完
第三卷 相思与之谁短长
第34章 生活还在继续
两年后。
钱小八像狗一样撅着屁股在园子里的草地上爬来爬去,骑在他背上的梁凤梧用肥白的小胖手揪着他的耳朵乐得咯咯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