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子忽然就变得很平静。
说不出是因为被那个声音安抚到了,还是隐隐摸到了对方的态度所以收手了,弥子又重新继续任务。
她平静地、从容地,扮演着“伏见弥子”,扮演着那个无忧无虑、不会尊重人的天真烂漫又迟钝淡漠的娇气大小姐。
直到她心心念念的任务对象找上门来,在半夜房间里除了她空无一人的时候,带着一身寒气和煞气的钻进她的被窝的时候,一寸寸把玩着天真的大小姐微微卷曲的乌黑长发的时候,大小姐轻飘飘地眨眨眼睛。
她神色里不带一丝畏惧,眸子里还含着半睡半醒所以显得有些懵懵懂懂的柔软水光,脸颊是热乎乎的,唇是饱满而柔软的,声音娇娇小小的,像是含了糖。
“甚尔先生,怎么来啦?”
男人躺下她身边,利落的短直发在枕头上和她的长发交缠,手指转而在她的脸颊上流连,眼底满是汹涌而压抑的暗色。
“……我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要嫁给哪个?”禅院甚尔低哑暧昧却从容的声音随着呼吸的热气一起渡过来,“小明星?未婚夫?”
弥子的眼睛稍微少了几分朦胧,多了些无奈:“甚尔先生知道啊,我以为你不会再在意我了呢。”
禅院甚尔眸光微闪:“什么意思?”
弥子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摇摇脑袋含糊道:“没什么……是未婚夫啦。”
禅院甚尔咬了一口她的耳朵,也含糊道:“就这么对我说,你一点也不怕我做出什么吗?”
弥子推了推他的胸膛,眉毛微蹙:“痛。甚尔先生不要靠我那么近啦。”
似乎完全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禅院甚尔啧了声:“你说,我要是在这里把你……明天你的未婚夫会怎么想?”
他中间的话弥子没听清,但是她多少能明白。
有一些动物喜欢在家人或者爱人身上留下气息,以表明所有权;还有一些人喜欢在身边的人身上留下痕迹,以彰显存在感。
就像小时候,顺平会亲手给她编草环,然后戴在她手上;或者是真真子,总喜欢在她脖子上戴一条不属于她的风格的choker,或者偷偷用自己的发圈给她扎个小揪揪。
弥子一直觉得,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结果禅院甚尔明明成年了,还这么做,就……有点可爱。
她唇角自然翘起来,捋了捋闷热的长发,无奈地轻道:“不要闹。对方只是想要伏见家的财产,明天还谋划着逼宫呢,跟我没关系。”
禅院甚尔顿了顿:“你知道——还要跟人结婚?”
“我不想让我父亲高兴嘛,”弥子懒懒回答道,“而且我也想要他们家的财产啊,到时候谁是赢家还不一定呢。”
禅院甚尔沉默了几秒,在对方困惑的视线里,他忽的将额发捋至脑后,喉间低低滚出些笑声。
他在她耳边轻轻蛊惑道:“……一起睡吧。”
弥子低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无可奈何地在床上慢吞吞挪了挪,钻进对方怀里,靠着男人柔软的胸肌,揽着他结实的腰部,脸蛋胡乱蹭蹭,就迷迷瞪瞪闭上了眼睛。
之后发生了什么弥子基本上不记得了,只记得睡得正迷糊的时候,被对方忽然询问明天的打算,还被腻腻歪歪地要求作出什么承诺。
也许是因为这不是现实,也许是因为对方身上给她的亲近感,弥子倒也没不是很在意,随口就说出去了——按照自己计划中的其中一种可能性。
第二天,少女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怔了几秒,脸上的惺忪褪去,转而垂着头低低地笑着,叫来服侍的人给她梳妆打扮。
在被问是穿酒红色的礼裙还是穿纯白色的纱裙时,弥子掂量了一下,最后选择了纱裙。
将头发编成公主髻,连鞋子也换成了细细高高的小珍珠高跟鞋,镜子中的少女纯洁的像是纯牛奶和高级奶油做成的小蛋糕,干净又漂亮,极其令人赏心悦目。
但是,哪怕只是插上蜡烛,都会被迫坏整个的和谐与美丽,一旦切开……
事情的进展远比弥子想象的更顺利。
但也更奇怪。
她踩着细细的高跟,提着脆弱不堪的纱裙,看着身边一脸隐忍做着保洁的保安或者适应生,穿过被各种酒水还有折下的花瓣混合着蔓延的地面,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掩住眼底晦涩的神情。
“发生什么了?”她找了一个看着还算脸熟的下人问,“这里不是订婚宴会吗?”
到了酒店之后,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身边的人就一个一个的消失了,以至于等她终于坐电梯来到顶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人了。
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美丽又纯洁的少女,踏入了一片被践踏的空间,宛如进了狼群的孤立无援的羊羔,可怜又可爱,让人只想折断那细嫩的脖颈,被这片空间同化掉。
下人对她的动作依旧很恭敬,但是恭敬中却隐隐约约带了些鄙夷和嘲讽:“伏见小姐,您还不知道吧,您的父亲被人毒害了,死之前连同您,将伏见公司交给了铃木少爷……”
“……”
弥子愣住了。
这和她原本的计划不一样——怎么会有死人呢?
她抓着纱裙,掩饰住心底的不安:“那、那铃木诚一郎呢?他去哪里了?”
“铃木少爷当然是去医院了,”下人阴阳怪气道,“他还请求医生一定要救救您的父亲呢,您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