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是久违的可怕的沉默。
良久之后,宋清漪才开口道:“想听故事吗?”
程逸把头偏过去,在她肩膀处蹭了下,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愿闻其详。”
“我五岁那年,爸妈开始吵架的。”宋清漪的声音很平静,似是在述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但程逸去拉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明明是夏天,家里温度极高,她穿着长袖睡衣,手心的温度却冷的吓人。
程逸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不疾不徐的捏着她的手指。
“我每天早上起床会自己煮方便面吃,我够不到料理台,只好自己踩着凳子添水,等水开,煮面,最初我煮的面都是硬的,但方便面这种东西,硬的也可以吃。我妈不给我煮饭,她嫌我麻烦,也嫌我是个女孩,她总喜欢去打麻将,在我上学之后,大概九点,她会风雨无阻的出现在麻将馆。”
“我的小学就开在麻将馆旁边,所以每当我下课的时候总能听到我妈的声音,赢了钱就会笑,输了就会骂骂咧咧几句。等我放学走在路上,我就知道今天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中午饭是我妈做的,但她会做的很少,只是能吃。我爸会照常嫌弃她做的饭不好吃,两人会因此吵一架,我会适时端着碗去客厅的角落里,不出意外的,那一顿饭会被掀翻在地上。”
“我爸在骂不过我妈的时候会出门,但他出去之前会给我塞两块钱,让我去买些吃的。所以小学的时候,我是我们班上最有钱的孩子,我的零花钱比所有小孩儿都多。他们大概吵了一年,为吃饭吵,为我的学习吵,为各种各样的小事吵。后来吵的频率就少了,因为我爸开始频繁的不回家,回来之后也只看看我,给我塞一笔钱,告诉我要瞒着我妈。”
宋清漪抽了口烟,吐出烟雾,在烟雾中勾唇笑,“怎么可能瞒得住呢?我妈特别聪明,对钱尤其敏感,我也不敢反抗她,所以我爸给的钱大部分都会被我妈拿去打牌。”
“直到我七岁那年夏天。我记得那年的夏天特别燥热,蝉鸣声在晚上不停响起,我躺在我的小房间里热的无法入眠。在我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唔,那是我第一次考到了班里第一名,我爸说只要我考了第一就可以去游乐园玩,所以那半年我每天都早起半个小时,晚睡半个小时,我天赋不好,只能靠勤劳。”
“我拿卷子回去的时候蹦蹦跳跳的,真的以为能去游乐园。但我的家里突然多出了第三个人。”
“我爸妈要离婚了。我第一次看到我妈哭的那么伤心,她一边哭一边骂,我爸和另一个女人站在那里,一个冷漠一个趾高气昂,而我想的是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们两个谁都不愿意要我,所以最后把我送到了爷爷家。我记得爷爷偷悄悄和陈奶奶说过,他说我可能有点傻,脑子不太清楚,总爱一个人哭和笑,陈奶奶说:那是孩子的个性。”
“我在迁宿巷里过了最快乐的十年。那十年里,有无数夸我的长辈,有一起玩的伙伴,有不嫌弃我孤僻的陈铎,有脾气倔的爷爷和温柔善良的陈奶奶。只是后来,我们都走散了。”
“我妈是病死的,肺癌,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晚期了,整个人苍老的不像样,她和我道歉,说以前对我不好之类的,我却只是微笑,她说我白眼狼,笑的瘆人,最后把我推出了她的病房,和她的病友说我就是个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