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首先就是老夫人。前天,大房刚搬走,老夫人就非常不高兴;昨天,老夫人去了别院一趟,回来后不虞的情绪更是变本加厉——
“看水红的脑袋!”大家私底下都这么说,“决计是老夫人砸的!”
另外,这个家里真正有能力的到底是谁,吃软饭的又是谁,大家也很清楚。
“大房不声不响地迁了出去,元府这是要变天了呀!”
实际上,就算他们对水红的伤势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但更火烧眉毛的事情莫过于大房元光耀似乎打算和他的母亲以及两个弟弟彻底划清界限。
下人的月俸说是二房黄素开出来的,但那些钱最根本的来源还是大房元光耀啊!若是主子们闹崩了,他们跟着二三房,有啥好处?瞧,大房已经把他们手下的奴仆全带走了!而他们这种的,一旦没钱,岂不是只能等着被发卖、或者卷铺盖滚蛋?
底下的人,人心惶惶;上头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房里,黄素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闷气。自从她和元光宗闹崩,后者别说道歉了,竟再也不踏进她的房门,接下来的两个晚上都歇在节夫人那里。她原本已经被元光宗的冷漠刺激到失望,这时更是心如死水——
呵呵,是她太蠢,还是他太会演,以至于她竟然看错他十几年?便是她确实自私自利,作为主母又刻薄小妾,但没功劳也有苦劳,不至于沦落到只有顶缸这一用途的地步吧?
元家三个儿子,元光耀是个好男人不必说,就连元光进也比元光宗强好多!她当年眼睛一定是瞎的吧?
嫁人时脑子里进的水,就是婚后眼睛里流的泪,黄素现在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但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她默默地自言自语,声音悲凉,“真是什么都靠不上了!”
想到这里,黄素起身,绕到床后。床是实木的,有里外两层木架子,重得很。她颇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它往外挪出一条小缝。
床底下铺着整齐的条状木板,再往下则是方形石质地砖。黄素小心地掀开几块短板,再拿起底下松动的地砖,松软的泥土里隐约可见一个红木盒。她撇开上面的浮土,打开锁看了看——
珍珠链子,黄金簪子,还有些稀有的银质通宝。
“早知道就该多存些下来,”黄素盯着它们,在心里痛骂自己的愚蠢,“我早该知道,老夫人吞进嘴里的东西是不会再吐出来的!”
那些东西的价值,放在普通人家,好好地过个两辈子都足够。但黄素不挣钱,又花钱花习惯了,只觉得那些玩意儿连给儿子当聘礼都寒碜。
不对,儿子还要考取功名,黄素又想。从岭南到长安,路上开销就不少,更何况京里还要打点?
这种捉襟见肘的状况,一下子把黄素刚生出来的那点志气掐灭了——手里没钱,腰杆怎么直得起来?还是要钱啊!
老夫人和元光宗显然指望不上,难道还是只能靠大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元光耀对自家儿子还是颇为看好的?
黄素更加犹豫。反正元非晚起水痘这事和她毫无干系;假如她这时候主动向元光耀提供线索,能不能再捞点钱来?
这么想的时候,黄素已然忘记了,她之前是用什么话说元非晚的。更糟的是,这话已经被元光耀亲耳听见了。最后,元光耀这时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手。她这马后炮来得太晚,已然毫无价值。
正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夫人,”黄素的随身婢子在外头低声叫道,“您在里面吗?”
正在翻点小金库的黄素被吓出一身冷汗。她急忙把盒子放回去,地面恢复原样,才从床后转出来应道:“有什么事情?”
“婢子刚从外头进来,见大房郎君带着人回府了!”
“阿兄回来了?”黄素吓了一跳,声音也立刻高了,一叠声问:“人到哪里了?老夫人知道吗?”
“大房郎君从偏门进来的,一路直奔三房。”婢子很快道,“至于老夫人那头……江婆不在,水红姐姐受了伤在屋里歇着,一时半会儿怕是没人去通报老夫人这件事。”
老夫人不知道正是黄素想听到的,但是……三房?元光耀有什么事情需要找三房那些吃干饭为生的人?
虽然迷惑不解,但黄素依然决定,立刻去看看。不过,在那之前,她先得把床挪回去。“你去外面盯着阿兄的动向,我马上就来!”
至于元光耀,他要去三房,自然有他的道理。只不过,他一向很少涉足别家内院,现在又是他该在州学的时间,所以元光进对此十分纳闷:“阿兄,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