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元白用帕子擦拭着唇角,忽地眉间微拧,按住双唇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叫停。
张素忧心道:“大人这次伤得颇重,怕是还得养一阵才能好。这几日大人还请好好休息,有事差遣属下就是。”
冉元白将染了血丝的帕子丢到盘子里,面色阴沉道:“三年前我没杀得了厉渊,这次又没杀成,事不过三,第三次我定要取下他首级!”
张素听他提起厉渊名字,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方才瞥见的那抹高大身影。他“啊”了声,忽地变了脸色。
怪不得他觉得对方那样眼熟,那样古怪。
“大人,厉渊怕是找来了!”
冉元白闻言倏地看向他,含着冰一样的眼中闪过一丝血腥。
谢卿手疼的睡不着,怎么搁置那手都牵动着全身的痛觉,怎么摆怎么难受,他没办法,只好靠着墙壁发呆。
曲先生无聊了还能看看书,写写字,他却只能自己发发白日梦。
“先生,您能给我写两个字吗?”
曲先生左手持书,正抄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这句,闻言停笔看向谢卿:“你又要写信吗?”
“不写。”谢卿蹭到他身边,“我认识的字不多,你教我识字吧?”
曲先生一听要学字来了劲头,这毕竟是他老本行,他拿手啊。
“那我得从最基础的教你……”
谢卿打断他:“不用不用,我也学不了很多,就教我几个字吧。比如……‘英雄’怎么写?”
曲先生一愣,提笔在新的纸上写下“英雄”二字。
墨迹未干,谢卿便抽过那张纸,拿到眼前细看。
“这就是‘英雄’啊。”他用视线描摹着纸上的一笔一划,笑道,“我小时候一直想当大英雄,后来,我明白英雄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千万人里才有几个英雄人物?大多数都是平头百姓罢了。况且,要成为英雄,便要先有人遭难,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的。与其期望自己成为英雄,不如吃斋念佛,愿这世上再没有天灾人祸。”
曲先生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发表这样的见解,英雄侠士,自古都是正义仁善的象征,能为英称雄的,都是人中俊杰。无人会把他们与灾祸相连,反着来推他们存在的意义。
“你别做英雄了,去做和尚吧。”曲先生笑道,“地狱不空你誓不成佛。”
谢卿没听说过地藏王菩萨的故事,还当他取笑自己,撇着嘴道:“我才不做和尚,我在俗世还有放不下的人呢。”
他仰着脸,将那纸举到头顶上看。
“哦?是哪家的姑娘?”
纸上的墨已经干透,谢卿将那张纸盖在脸上,痴痴笑道:“是我姐夫。”
曲先生被自己口水呛到,一时咳得昏天暗地。
他之前就觉得谢卿同他口中那姐夫有些……说不清的暧昧,反正古怪的很,现在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可本着读书人的教养,又不好直接问出口。
他正咳着,牢门外忽地传来人声,叫他一下子捂住嘴,将咳嗽都憋进了肚里。
谢卿也听到了,那声音越来越近,他心也越来越沉。
定是……定是那些金吾卫又来抓他去行刑了!
他仓惶看向门外,脸上写着“英雄”二字的薄纸便就这样飘然落下。
“英雄”之后,还是英雄,他的英雄。
厉渊透过栅栏看到他,一时只是对视着,竟是谁都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