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阮上地铁的时候看了眼广告牌,已经快9点了。地铁上人不算多,大部分是刚刚下班提着中午的餐盒打着哈欠的白领,也有穿着校服的男高中生。他们似乎是刚从网吧或者游戏厅出来,几个人热热闹闹的站在一起聊天,脸庞一脸稚气,短短的黑发呲在头顶,笑时肆无忌惮,透着一股青春期特有的无法无天和躁动。
池阮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会,看着他们总让她想起以前自己还称得上“家庭美满”的时候,也是常常一身灰扑扑的校服。
池宿微的表面功夫一直做的很好。在池阮连自己穿衣服都不会的年纪,池宿微已经教会了她,“如果外面的叔叔阿姨问你,你不能说爸爸和妈妈吵架了。记住了吗?”
不仅是命令,还从来不带解释的。
她不在乎自己的女儿,倒是格外在乎自己在外人眼中的模样。
池宿微身上永远有股带着刺一般的骄傲和狠劲。幼时的池阮不懂,她贫乏的语言和认知描述不来,只觉得时常感到一种胸腔发闷的失落和无助。
现在想想,以前日子过得再怎么难堪,起码晚上放学后能有个家。会有很多让人痛苦的争吵,也会有温柔的时刻。她房间里会开一盏很暗的灯,池宿微在一楼书房里办公,爸爸在二楼阁楼画室里画画,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会教池阮画画。
明明只要偶尔被温柔对待那么一下下就行了。
即使感觉到自己被爱的时刻寥寥无几,可只要那一下下,她就能很好的长大。
十七岁的池阮用了一年的时间发现,原来真正让人痛苦的,不是指责,不是看不起,而是仿佛遗忘了你这个人存在般的冷淡和漠视。
你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一切都是那么的孤独。
“列车运行前方是七公里站,有在七公里站下车的乘客,请您提前做好”
地铁到了,池阮一回神,发现自己鼻子有些发酸。她垂着头眨眨眼,硬生生的把那种感觉憋回去,再抬起头往外走。
一出去,池阮就闻到了空气间弥漫着一股地铁站特有的、无数人体味揉成一团的味道。列车门开着,行人争先恐后的上上下下,像极了丧尸片里丧尸们从大厦窗户口蹦出来的场景。
池阮跟着黑压压的人群往外挪,终于挤上了电梯。她站在扶梯上,回头一望,是无数个灰蒙蒙的人头,一眼望不到头。
这一条路池阮走了无数回,闭着眼睛都能从地铁口走到家。她有些疲倦的把一只手放在电梯的扶手上,大脑不自觉的放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在想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