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方公子只笑不答,反是身后一位穿红着绿的媒婆挥着帕子上前,“我们方公子家里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家中经营的是马匹的买卖,可不止京城,就是京城周边几个州府都有咱们方家的生意!姑娘放心,嫁到我们方家,就只有享不尽的好日子,绝不让人受半点儿苦!”
那脂粉层叠的面目挤做一团,笑得见牙不见眼。明珠回以一笑,将眼转到方公子身上,“公子虽是商贾人家,却不是做一般的小买卖,家中如此富贵,却怎么想着要娶一名贱籍女子?”
只瞧那方公子面上略有尴尬,沉默一瞬,不慌不忙地搁下茶盏,正欲开口,却仍旧是那婆子代答,“嗨,虽说是贱籍女子,可到底也是宋国公府上出来的人,给我们小公子做妾,也算得门当户对!”
“做妾?”明珠眼一瞠,将二人来回复睃,“我可没说是做妾啊,难不成沁心姐姐没同你们讲清楚?我这里是要明媒正娶做正妻的。”
见她如此骇异,方公子忙起身相笑,“姑娘放心,即便给我做妾,也必不会委屈了你。我虽有正妻,却不大生养,这些年只生下一个女儿,因此父母也不大看中于她,若是姑娘能为我方家生下一男胎,万千家财,自然随姑娘取舍。”
一番话儿令明珠听得稀里糊涂,反着一根柳条似的手指自指鼻尖,“你你你、你是说,要娶的是我?”
第148章 永诀 绿波东流尽
织金春色, 懒蝶缝春艳花香,呼哧哧惊起一片云雀。明珠兜着下巴凝住面前这位衣染春风的公子,惊得不知如何, 简直是一幅山河静止的水墨画儿。
那位眉目含笑的方公子只望着明珠, 仍是边上那婆子帮腔, 将帕大肆一挥,眉开目笑, 两片唇大开大合,“哟哟,不是姑娘还是谁?想必姑娘是害臊了, 不妨事儿, 这有什么的?姑娘也不是黄花闺女了, 没得像那些小门户上的女儿遮遮掩掩的。”她将眉心攒紧,仿佛语重心长,“知道姑娘心内是瞧不上我们商贾人家,可姑娘自个儿也想想,宋家是再好不过的门第, 那又如何呢?如今还是将你赶出府来, 与其这么干熬着,还不如另觅良人, 另择良枝。”
这回明珠听明白了, 这二人并不是奔着侍鹃来的, 原是打着自个儿的主意。却还有大堆疑虑, 匆忙呷一口茶, 将袖对那婆子一挥,“你闭嘴!”后转到这方公子身上,“我是替我的丫鬟寻亲, 并不是为了自个儿,不知中间是否闹了什么误会?”
方公子将腰杆挺直,桀骜一笑,“说是误会麽也不尽是,沁心姑娘是说给你的丫鬟寻亲,可我想娶的并不是你的丫鬟,但没法子,你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凡事全凭你自个儿做主。偏偏你我男女有别,不太方便见面说话儿,我就只好借此机到这园子里来见你,当面提亲。说起来,我还特意请来媒妁,这已是按着正妻之礼予你相待了,天地昭昭,可见我的诚心。”
说到此节,那婆子又跳起来,一片裙起伏跌宕,“正是正是,姑娘瞧瞧,虽说嫁给我们方公子是做妾,可一样的有体面,况且姑娘原先在宋家,也不是正妻,何苦又要同我们公子计较这个?我们公子不是说了?只要你进了门儿,能生个儿子,保管以后数不尽的体面风光!”
一个日头险些将明珠晃晕,死扣着眉,将那方公子仔细打量,“请问方公子,我们从前是在哪里见过面吗?”
“自然见过,”方公子背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捏着袖端抬起,颇有些文人雅相,“从前我到明雅坊点沁心的局,是你在后头侍奉,我那时便想着娶你回家,却偏赶上家中在河南府的生意出了点岔子,我往河南府去过一趟,谁知回来竟听说你已回了宋家,此事便只好作罢。谁知前阵子,仿佛听见明雅坊的人在议论,说是你又被宋府驱逐出户,我想着这正是天赐的姻缘,便前来求亲。只要你答应,我明日便抬来一万银子做定,还是那句话儿,纵然给我做妾,也必委屈不了你。”
廊外候着的侍梅听到此处,鼓着腮捉裙进来,气得倒吊眉梢,“好大的脸!一万两银子?哪里来的臭流氓?你也不去打听听,光我们这处园子就值多少钱,况且,我们奶奶何时是被宋府驱逐出……”
“侍梅,”明珠拦下话锋,面目柔和地转向方公子,倏而一笑,“方公子既然晓得我是被宋家赶出来的,那可知道我是因何被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