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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屏天畔,兄弟三人各自辞去,宋知书的步子才迈入一片美人樱没几时,便听身后一声“二弟”,将他脚步唤停,旋身一望,遥遥的花间走来宋知濯。

他歪嘴斜笑,迎上几步,“大哥有话?”

姹紫嫣红的颜色衬着宋知濯青碧的襕衫,半明半昧地挂起嘴角,负一只手睨向他,“有个事儿问你,你查了这么久,想必一定知道绮帐到底是谁杀的?”

初秋的风淡凉如宋知书的笑,他的手折下一朵幽蓝的花儿,凑到鼻翼轻嗅一下,又随手丢开,“不是已经查明了吗,童老大人为他爱女不平,要大哥惩治恶奴,大哥心软不愿意,童大人便自个儿支使陪嫁丫鬟初桃……,”他顿一下,似乎恍然大悟地笑起,“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大哥,那初桃临死前,一个劲儿的说要见你,满嘴里嚷着什么‘将军说要收我做妾,他答应我的、他答应我只要我按他说的做他就要娶我的,他不会将我丢在这里不管!’”

他捏着嗓子怪异地模仿一个尖利的女声,挣得额角几条青筋爆凸出来,自个儿也觉得好笑,真就笑了几声,旋即眼中渐渐凝出一抹狠色,“实在太吵了,那牛皮纸沾了水一张张盖到她脸上,她才渐渐安静下来。啧啧……,我最烦女人吵闹,那嗓子又尖又细的,聒耳得紧。”

“听曲儿的时候也不见你嫌吵闹。”宋知濯挂起一抹讥笑,平静地转过来,轻挑一下眉,“别扯这些了,我是问,绮帐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要知道真正的真相。”

余蝉稀疏,莺雀归枝,太阳照在宋知书露出的一颗虎牙上,泛着霜白的冷光,“大哥什么时候在意起一个丫鬟的死了?是怕没法子跟大嫂交代?嗨,实话儿跟大哥说吧,那丫鬟是争风吃醋给人毒死的,横竖转来转去不是你的妻就是你的妾,我没那个闲心查这破事儿,反正都是一家子,大哥随便搪塞过去就好了,要真为这事儿较真,日子也不用过了。”

言讫,他甩一截氅袖,潇洒而去。宋知濯驻足一瞬,亦转步而归。天边撒金成霜,云随雁字长,看似勾去了一段恩怨前非。

长衫撩动,甫入外间,即闻饭食流香,案上已摆好晚饭,豝儿姜瑜脍、五味酒酱蟹,姜醋生螺、三色水晶丝、奶房玉蕊羹几个家常菜色。却不见明珠,只案侧立着已是大丫鬟的侍双,罩一件殷红螺纹软绸褂,鬓上一只水晶碎珠串的彩蝶,青春灵动,却比先时瞧着稳重许多。

她跨前一步,掣一下宋知濯的衣袖,垫着脚尖儿附耳过去,“今儿二爷让人从送回了绮帐的棺椁,奶奶亲自扶灵与她父母一同送的葬,在山上哭了好一阵,回来便到屋里去了,叫吃饭也不吃,爷去劝劝吧。”

侧望满桌子的饭菜还袅着热腾腾的烟,宋知濯便心领神会地蹒入里间,撩开帘,见明珠坐在床沿,鬓边簪一朵小小的白绢花儿,一双眼哭得兔子一样红肿。

他含笑过去,挨着坐下,“哭也哭过,已是尽心了,出去吃饭吧。今儿上了蟹,正是新鲜,你不是爱吃?”

侧眼观她,睫畔上还挂着泪珠,也不说话儿,似山河万里静默无言,他便握住她的手放软了声音,“就当是陪我吃,我下朝回来换了衣裳就往父亲那里去,父亲连饭也不曾留我吃过呢,我好饿,小尼姑,你就当心疼我成吗?”

掠过哒哒,跨过幔帐千张,他们落到案上,又替她盛羹布菜,仍旧见她垂眼无言。正要劝,倏听她一个流沙的嗓音清洌地响起,“你告诉我,是谁害死的绮帐?”

横望过去,是明珠水雾迷蒙的眼,隐约透出清明的光,像一双神佛的眼,使人万恶难逃。宋知濯心内一阵发虚,闪避一下她的眼,面上温柔地笑起,“不就是童大人吗?上回就因为童釉瞳脸上被划伤之事,他要我赶你出府,我不愿意,他气不过,非要替他女儿出口气,便让童釉瞳的陪嫁丫鬟……。”

“我不要听这个,”明珠将他截断,扬起抖得细碎的下巴,“这些是你说给皇帝听的,你别拿来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