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近午,灶火鼎燃,炊烟四起。院内忙慌慌人影各处奔走,卸飞禽、点走兽、量斗米、点果蔬。木板车上满是箩筐,装着活的鸡鸭鹅兔,另两车羊羔、乳猪,并一筐各色鲜鱼。
瞧见一筐活蟹,赵妈妈捉裙哈腰,捡起一只,“今年的蟹出得也早一些,个头倒不小,可我们府上还没要蟹啊,老爷少爷并奶奶们,都不爱吃早出的蟹,黄掌柜的,您怎么就给送来了?”
“赵妈妈,这不是您府上要的,”黄掌柜半哈着腰,巧言利喙,“这就是我自儿想着拿来给老爷少爷奶奶们尝尝鲜的,那一筐,是单独孝敬您老人家的。”
赵妈妈将腰款款挺值,颇为受用,“还是您黄掌柜会做生意,成,我这里就先谢过了。”
手一挥,招来一群厨娘忙得不可开交,她亦是旋裙不定,四方巡查,进了大厨房,含笑指点江山,“嗳,王婆子,这道菜别搁那酱,二少爷不爱吃,汤里搁点子鹿茸一起炖,他见天儿不知道爱惜个身子,可不得多补补?哎哟薛妈妈,如今太夫人已经不在了,三少爷业已做了官儿了,你就别再守着那些人参肉桂的了,回头人怪罪下来,我可担不了你啊……。”
笑声应答声并着火灶闹得个沸反盈天,眼瞧着正是个忙碌之时,打门里进来一个云鬓簪金的少女,看那穿着,分明是哪个屋里的大丫鬟。
只见她高挑着梭巡一眼,懒洋洋嚷动一声儿,“我们奶奶今儿午饭想吃个清炒颇棱,你们做了来。”
却看众人仍旧颠勺的颠勺,择菜的择菜,无人应答,只将她视若不见。
如意原是头一回到厨房,谁也不认得,瞧见边上站一个缎衫罗裙的婆子,便上前抬了下巴,“你是管事儿的?我方才说的话儿你们听见没有?我们奶奶要吃清炒颇棱,你赶紧让人做了一会儿有丫鬟来端。”
只听话头,赵妈妈便揣测出她是童釉瞳院儿里的丫鬟,想她与周晚棠两个蛇鼠一窝,辖制了明珠,又忆起昨日那侍双二人所言,正是有气!
想着要替明珠抱个不平,她便将眼一斜,嘴角轻挑,“什么奶奶?我们家里一位二奶奶,向来不爱吃颇棱;一位明珠奶奶又从不挑三拣四,一向是做什么吃什么。哪里又来个要吃颇棱的奶奶?这倒是头一回听说,若是我孤陋寡闻了,大家伙可告诉我一声儿啊。”
众婆子一行忙,一行唱和,“赵妈妈,我们也是头一回听说啊。”
“是啊,咱们府里原来人口少,夫人奶奶的好分,如今这个奶奶那个奶奶的,猛地上来倒都记不住。”
“甭管什么奶奶,都是主子,咱们倒都能给做。只是今儿送来的菜蔬里没有颇棱,实在没法子,姑娘可别埋怨我们啊。”
你一言我一语,险些将如意鼻子气歪,一手叉腰,一手朝众人环指,“好啊,你们一个个儿的要造反是不是?你们既不晓得我们奶奶,我就再说一遍,可记住了!我们大奶奶是童府千金,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
“什么童府章府的,”赵妈妈别过腰倚在灶台上,拂着发鬓漫不经心,“我们是宋府的人,只认得我宋府,要说大奶奶嘛,倒有一位,大少爷院儿里的颜大奶奶。可今儿实在是没有颇棱,就是颜大奶奶要吃也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姑娘这不是为难我们嘛?”
“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