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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捱的片刻寂静后,宋追惗望她一眼,倏尔一笑,“有劳公主替臣操心了,我一把老骨头,倒别把哪家的小姐耽搁在这里。再者,拙荆最是小性子,倒别惹她在底下不得安生。”

那朝瑰讪笑几声,只得领着侍婢拂裙而去。送客后,宋追惗兀自踅回府中,且行且看,天地皆是白茫茫一片,人间无碧绿,天上无朱色。待行至院中,一双眼业已被雪光晃得有些昏花不定,恍见白瓦霜墙下,张碧朱发鬓亸松地站在廊外曲径边上,一尺深的雪没了她的裙尾,她只伫立无言,涔涔泪眼。

泪似飞花,片片消融在他的发顶、肩头,蜇得他貂毛狐裘裹住的身躯顿觉凄寒。他深提一气,步韵苍凉地走过她身边,入了廊下,方得喘息,长泄一气,撩帘入内,吩咐丫鬟,“去濯儿那里传话,叫他回来了到我这里来一趟。”

丫鬟福身旋裙,打帘出去,霜檐寒廊下,皑皑白雪间,哪里有什么张碧朱?唯有一片天地孤清。

雪似一副水墨的留白,满是遗憾之美。而宋知濯所求的,却是俗气的圆满。一连半月,下了朝,他便拿了明珠的肖像亲自四处寻访,又四处皆不见,失望一寸寸积攒成锥冰,悬在他心上摇摇欲坠,只待哪天扎下来,将他戳一个千疮百孔。

从天光到天黑,一条街走过一条街,所寻无果。明安跨马追了几步,并在他身边瞥他脸色,语中小心翼翼,“少爷,咱们已经找了半个月了,官兵也一直在找。您说那夜见过奶奶,可那天这样乱,奶奶会不会已经……。”

尾字未落,已被他一个狠厉的眼神截断,“胡说什么?”

月钩高悬,照着他一身衣锦风华,马蹄一顿一顿地将他的心事颠簸成诗,“你们奶奶,最是百折不摧,什么事儿都难不到她。”他顿一下,放缓了语调,愁闷有加,“我倒不是担心她,我是想她。”

明安频频侧眼,似乎不大懂,只得拉着缰绳讨好地笑一笑,“少爷说得是,奶奶福气绵长,指不定现在正在哪里吃香的喝辣的呢。可是少爷,这都一天了,您还没吃一口饭呢,眼下天都黑了,咱们就先回去吧,明儿再找也不迟啊。”

万般无奈,只好打道回府,甫进院儿,就听绮帐说老爷要见,他便换了衣裳直过那面去。

四壁长灯照了满室,宋追惗正在案上秉笔批阅公文,听见他请安,抬眉将笔搁下,指他入座,“人找着了吗?”

下首语气闪过一些失落,“还没有。”稍刻,他又端正起来,掣一下衣襟,“不过人在京城,少不得再四处打听打听,总能找见。”

风扑过一排支摘牗,颤起“沙沙”的响动,惯得些许入室,有些泛凉。宋追惗亦理一理衣襟,两手扶在案上,“你在寿州的时候,是不是见过童大人的千金?好像是叫童釉瞳的。”

莫名一句话儿将宋知濯不好的预感扇起,脑内回旋片刻,警惕应答,“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说过几句话儿。父亲,是童大人说了什么?”

“童大人要说的早就说过了,”宋追惗徐徐一笑,靠向椅背,“先帝在时,童大人就同我提起过,想将他家女儿嫁给你为妻,当时家中已有你那丫头,我便糊弄推辞过去了。今儿朝瑰公主来,传圣上的话儿,就是说的这事儿。圣上有意,只等不日童家小姐与皇后娘娘一同回京,就要给你赐婚。”

宋知濯心头一跳,险些就要拔座起来,“父亲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