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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由他乜呆呆的笑声、浓欲滴稠的眼中沉没下去,进入一片冷辉半撒的永夜。

玄月印着明珠一双流光迷蒙的眼,她在窗前,透过残破的纸缝望窗外的璇玑九曜,每一颗像宋知濯永远闪耀的双目,遥远而明亮。她由鼻稍轻叹出一缕气,感叹自己、或是感激自己又熬过了一天。这一天里,她将自己的一双手搓皱得似一块苍白的抹布,与各色人交酢纠缠,将他暂时遗忘在这些忙碌的生计里。

可她多想像面对张长生、清念等人一样,不论裹缠几多贪嗔怨愤,仍能从容应对。而不是像在忙碌的缝隙中想起他时,会伴随无尽的酸楚和眼泪。

她踅倒在简陋的床铺上,又满意地笑笑,至少今日比昨日想起他的时候又少一些。只要如此再熬上一天、一月、一年,就像跪伏在庄严的佛像前遗忘父母亲人一样,总归会在经年累月的时间里得到成全。

遗憾的是,总有新的人与事,像拂掉宝玉上的尘埃一样拂开她即将封闭的心。

结霜冻雾的晨间,明珠将一双手浸泡在冰凉的井水中,兢兢业业地搓洗着衣裳,一件接一件,渐渐就能忍受并习惯这种寒冷。

远远见一缕倩影荡来,松鬓亸髻,梳戴不及,却是另一番别致风味儿。明珠记得她,是这明雅坊的头牌,叫沁心,一手筝弦曼妙无端。她瞥一眼后,仍旧将头埋进一盆寒水中。

好半天觉察一股视线在自个儿身上反复游移,她才抬眉而起,明媚地笑一笑,“姐姐是要找什么东西吗?可以跟我说说,我帮姐姐一齐找一找。”

沁心亦回以一笑,腼腆小心地试问,“我听雪影讲,你叫明珠,原是宋家的大奶奶?”

明珠心内绷起一根弦,可既然清念业已说出口去,倒不好再否认,只将下颌缓缓点一点,“是我,不过都是些前尘往事了,我与宋家大少爷早就和离了,姐姐是有什么事儿要问吗?”及此,她笑一笑,恬静从容,“若要是问他的下落,我可不晓得,我出了宋府就没再见过他。”

“你不晓得?”沁心微瞠了双眼,往边上另捡一根矮藤凳捉裙坐在她面前,中间隔着一个大木盆,一圈圈荡开二人的倒影,“说起来,大公子还是我的一户老客人,我记得他前几次来,好像说起是要带兵往延州那边去一趟,怎的没同你说过吗?”

“……没有,”明珠顿一顿,将头缓摇一瞬,手上接着忙活起来,“嗨,说不说有什么要紧,业已与我没什么干系。姐姐要是想打听他的下落,只往那些当官儿的客人身上问问,同朝为官,他们兴许晓得他何时能回来呢。”

第83章 釉瞳 最美的美人儿

一树黄花, 洋洋洒洒,阗风慢下,似一场琥珀色的琼玉, 散落在明珠珍珠粉缎的肩头, 她甩一甩手上的水珠, 拂一拂零碎的黄花,正目一看, 沁心还在。

她掬一捧浄泚如水的笑,一面拧一件衣裳一面试探问询,“沁心姐姐, 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风拂开了沁心的笑, 一副婉婉柔柔嗓音似笙乐悦耳, “啊、没事儿。我就是从前听大公子说起你,心里总想,你是一位什么样儿的姑娘?结果缘分使然,今日你我相会,我倒是十二分的想不到, 你竟是这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