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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陈光磊月的每一天,楚含丹不是没有预感她与宋知濯越走越远,曾经的婚约撕碎后,仿佛他们之间再没有什么能串联起彼此,她结在心头的山盟海誓好像都寄情于父母空口白牙的盟约里,不过是一缕青烟,拽不住。

而将这缕青烟彻底驱散的是面前这个人,一个不知从哪里跑来打家劫舍的匪徒,抢了她的旧情,将她的期盼残酷地扼杀在永无止境的孤独里,她恨她,头一次确定。

她想哭,想扇这位掠夺者一个耳光,多种恶毒的念头从她脑子里闪过。然而千回百转,她仍旧施施然靠在亭柱上,将眼底澎湃的一轮海啸压往心头,仍旧娴静淡雅得如一朵芙蓉花。

恰时,乱石稀径下,慧芳搀着大肚烟兰、领着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而来,青年挎着医箱,想来就是来瞧病的太医,几人先朝楚含丹行礼,再见楚含丹摇摇起身,宝裙蹁跹,邀了明珠,“大奶奶,一起进去吧,正好跟二少爷打过招呼,等大夫一瞧完,你好同烟兰贺喜的。”

如是,几人丢下满亭的珠光玉碎,共赴一场香消玉殒。

楚含丹打头,明珠在后跟上,甫进屋便闻见弥散的酒气混着幽幽檀香。折转进去,软塌上斜靠着宋知书,东倒西歪,一件天水碧的襕衫生被他歪出细碎的褶子,身侧的榻案上也歪着几个长嘴酒壶,瞧这样子,是从早上就开始喝的。

听闻杂乱的脚步,他才软撩眼皮,宿酲未醒,将胸前的月白带子抛到脑后,歪嘴笑起来,比从前更放诞几分,“哟,二奶奶来了,哟,大嫂也来了?今儿怎的这样热闹,劳动这些人大驾光临,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

言罢,他绕了酒壶,仰头注一口酒,溢出嘴角些许,便横袖胡乱一抹,依旧笑着。

那笑就这样穿过万千流云落进明珠眼里,酿成辛酸。从前见到他总是无耻之状,笑得浪荡,言得轻狂。而眼下这个笑,似乎是将所有的悲愁都融在里头,满是迂回的苦涩。她只猜他是因为延王的事儿作此催颓。

却不晓得里头万千种种,谁都不晓得,只有宋知书自个儿清楚。今日这酹酒祭延王、祭母亲的痴心错付、祭自己原本能豁达的仕途、祭宋追惗从未有过的为父之仁、祭人心难测、祭芳心难求,祭尽尘世所有的贪嗔痴念求而不得。

他横扫众人,提壶而笑,“坐啊,都傻站着做什么?大嫂,你头回来我这里,我却喝得烂醉,真是失礼了,改明儿我再备了礼去赔罪。”

几声讪笑里,楚含丹对榻而坐,又请众人在椅上入座,有礼有节四方周全后,她才投眸过去,“二少爷,过两日烟兰就要进门了,特意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给她瞧瞧,看看还经不经得那些个繁文缛节的,免得届时身子受不住。”

宋知书一挥袖,蛮大个不在意,“你做主。”

接下来,在袭窗而入的雪光中,一切戏码都尽在布局。先是太医把了脉,婉转隐晦说出烟兰孕期已有五个月,随后慧芳乍惊起身,“胡说,我烟兰妹子分明才怀胎三月!太医莫不是诊错了吧?”

那太医再又凝重把过,一派恳辞,“姑娘,我行医数年,在宫中也替妃嫔公主们瞧过病,还从未有人说我出过错儿,莫是你们记错了日子?你瞧,她这肚子,哪里像只有三个月的样子?”

众人皆惊,楚含丹柔荑拍案,一声振得案面上一个酒壶晃悠悠滚摔至地,“啪”一下,瓷骨粉碎,“烟兰,这是怎么回事儿?你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