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莫不是宫阙笙乐,明珠如闻天籁,喜得抛桌子弃碗,荡开橘黄素面百迭裙,如一缕狂风卷席过去,入床、入帐,最终入他怀里,“你醒啦?我的老天爷,你终于醒了!我都守你三天了!”
还不及压迫下嗓子里的干涩瘙痒,宋知濯就将她一寸一寸细看来——松髻上簪两朵细碎暗紫的银莲花儿,浅草色的对襟褂儿压橘黄连枝宽延边,扎进一条珍珠白的短旋裙,再下头,还是橘黄的百迭裙如芙蓉出水,在膝下绽放至脚面。
好一个婀娜身姿!宋知濯觉得嗓子越发干痒难捺,忙朝青莲打一个手势,“快去倒盏水我喝,嗓子里头燥得很。”
听那声音如飞沙走石,明珠思及他难受,也不引他说话了,只叠腿盘在床上,当他是边关的将士归家,也将他一寸寸细看来。瞧那脸上,未有刀伤,望那眉眼,不染风尘,竟连头发丝儿都没少一根,她蓦然将眼弯成两颗菱角,笑了。
这笑里似乎未见流霜飞雪,只有琼海盛着明月,宋知濯放下心来,替她别过耳鬓上一缕碎发,“这两天你受苦了吧?既要周旋那些烦心事儿,还得照看我。”
恰时青莲捧水入帐,朝明珠嗔一眼,“那些烦心事儿倒是烦不了她的心,这小妮子周全着呢。只是每日间就在这窗前守着您,碎碎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这里坐着说什么,又说一个人吃饭没味儿,非得拉着我在这里陪她,嘿,胃口倒好,一顿没少吃。”
说得明珠低眉垂笑,不好意思了,腰肢萦纡、柔荑轻挥,“哎呀姐姐,跟着操劳了这几日,你去歇着吧,我在这里就成,快去歇着吧,啊。”
“哟,这就要赶我了?”青莲接过盏,捉裙而去,留一个迤迤然的背影,一壁荡一壁嘲逗,“嗳,你瞧人家,没人陪时就非耽误我在这里,人一醒,就将我这姐姐抛诸脑后了,我可到哪里说理去?”
那尾音翩翩入室,卷起明珠桃露一般的红脸,直朝宋知濯软一眼避一眼的望。
跌宕眼波中,总有话儿萦在里头,欲说还羞。
欲说还羞的还有缕缕桂香、卷帘入帐。小小静默中,宋知濯倏尔倾身而往,衔住她两片殷红软唇,就那匆匆一下,他退开,挤眉弄眼,“你将人支开,是不是就等这个呢?”
恍惚有什么在明珠心头轰然炸开,炸得她两腮滚烫绯红,她由软锦床单上跪立起来,一手俏生生叉了腰,一手伸出指尖直指过来,腕上的金色忍冬藤晃一下他的眼,“你、你、你胡说!我才没有,我不过是想把这两天的事儿跟你细说一遍,谁跟你似的,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对过这厮将双眉一提,眼珠子斜向顶上所挂的银香球,“哎呀呀,是我想错了,我昏迷时,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好像把一缕魂儿都游了出去,一路上鸟语花香,正是乐不思蜀呢,偏偏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叨咕‘宋知濯…宋知濯…,你怎么还不醒来?’,我还当是你叫我,一时我也顾不得看什么美景了,忙把魂儿折回来,谁知一醒,啧啧,你竟不是想我……。”
“我……,”明珠萎靡下去,方才的嚣张气焰也不见踪迹,只是嘴还硬,滴溜溜转着两眼死不认账,“是我叫你,我不放心嘛,到底是有毒之物叫你吃了进去,纵然不多,还不晓得要出什么事儿呢。”
还未讲完,挑眼就见他缩了下去,眼皮也死死阖上了,“既然不是想我,那我也不着急醒了,我再晕会子,待我把那一路风景瞧个痛快再说。”
被也拉了,臂也塌了,和方才未醒之时果然没个两样,只把明珠看得又急又气,扑将过去晃他,“嗳、嗳,你起来,我同你说正事儿呢。”这人不动,她又铆足劲儿将他颠来颠去,“嗳!你再装,再装我就烧壶水浇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