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舒砚哥,我觉得应该够了!”良久的静谧之后,盛烟突然起来的一声轻呼,让岑舒砚立时回了魂。

“嗯,这香气实在闻所未闻……”岑舒砚自知无暇询问此香的来历,还是忍不住短暂感喟了一句,便道:“可否一直携带在身上,让香气持续缭绕。”

盛烟犹疑了一会道:“只可再焚爇半刻,时间再长……里头的火星变小,香气怕是要减弱了。”

“无妨……旁人觉得它弱了,殿下也应当闻得到。”只要是盛烟制出的香,酆夙扬从来都是一闻便知,他们之间的此种默契与灵犀,岑舒砚自愧不如。

盛烟把香球的合扣咔哒一下合上,便挂在了腰间,拍马赶上,跟着岑舒砚往林中深处遁入。

敌方蛮夷自然也是闻得到这股香气的,然龙涎香本就是天翔朝的宝物,他国所闻所见者甚少,他们不会知道这种香是因何而起,从何而来。

岑舒砚看眼敌方伏兵就在前方,压低了手臂往后一扬,两侧的骑兵便如离弦之箭奔涌而出,呼啦啦一大片,如黑云压上。

盛烟紧跟在他身后往里突进,眼观六路,警惕着身边的流失和刀剑。

好歹,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周全哪。

拼杀嘶吼、泣血四溅,这便是没有仁义道德的战场,脚下翻滚匍匐的是一个个饱经风霜的血肉之躯,他们也有父母兄长妻子儿女,可一旦短兵交接……生死只在举手抬足一念之间。

命如蝼蚁,并非只是浩瀚青史上的一滴墨迹。

也许只是一眨眼的迟疑,从斜刺里冲出来的敌人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不都说人定胜天么……盛烟从未觉得,人的命是这样的轻贱。

就像指缝间飘飞而逝的一粒沙,轻若鸿毛,坠地时却是沉甸甸的宛如泰山崩顶。当家人接到他们战死沙场的死讯时,一个和美家庭的脊梁便断了、塌了。

盛烟偏过头,不愿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幕。

然而老天爷作对般的要让他看得清楚明白,好几个兵将都死在他的脚边,这是一场激烈的击溃理智的混战,岑舒砚温煦的脸孔也变得黑沉狰狞起来,挥舞着长刀,把冲撞于马头跟前的敌人如砍菜瓜般劈倒。

盛烟几乎以为,这漫天的血腥之气要压住了龙涎香的天香。

在人肉围墙中披荆斩棘,其过程注定漫长,但盛烟还闻得到龙涎香,他就知道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夙,夙……马上就要来了。

“一个不留,杀!”一声嘹亮的吼声在山坡一个突兀的岩石上响起,那黑幽幽的身躯坚若磐石而立,剑锋古朴钝重。

这一声,挟带着一阵阵黑色旋风倏忽而至,斩杀魑魅魍魉,破除暗黑诅咒。

看到酆夙扬来了,岑舒砚一手抬起,在盛烟的屁股上重重一抽,“到殿下身边去!”

盛烟死死攥紧着缰绳,趴在马背上,听着耳边的厉风猎猎呼啸。

呼拉,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起身的。

只觉得自己被一只手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溜起了腰带,在空中转了半圈,随即落入一个熟悉的坚硬臂弯。

铜墙铁壁,摸起来还挺冰冷。好嘛,现在算安全了,但这个姿势也太丢人了!

酆夙扬把他横在马上,摁住他的头别让他起来。

“闭眼!”

盛烟便像麻袋一样挂在马背上,胸口颠簸的实在厉害,也难受极了,但他只能忍住,因为自己决不能在关键时刻给夙添麻烦。

今夜的酆夙扬面如罗刹,双手脸颊和都溅上了鲜血,下手不知又添下多少累累白骨。他不让盛烟抬头,一来是怕他因接下来更惨烈的斩杀而受惊,二来,是怕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双手沾满血腥,可不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

赶尽杀绝的姿态,让敌人越来越胆战心惊,左侧已开始溃逃,酆夙扬对着同样浴血奋战的岑舒砚喊道:“堵住缺口,不能放走一个!”

岑舒砚立时调转马头,往西南角而去,那里其他跑步的敌兵,被他反手左右两刀,削下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