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初秋比往年来的早了些,突如其来就凉爽了下来,整个永嘉都起了秋风,早晚都是凉丝丝的,夏日的轻薄外衫一下就穿不住了,要换厚些的棉布或缎面的褂子。
盛烟今年顺利考上了六品阶,换上了赭色的发带,按说可以休息一段时日,但他反而比其他人都忙了,从早到晚都呆在霄香台不说,有时到了二更三更也不回来。
这可脑煞了酆夙扬,每晚都扑空,躺在他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本来忧闷的心绪这下更是结成了疙瘩,搁在心里咯得慌。
“唉!今晚很凉啊,也不知盛烟添了衣衫没有。”他今日是来的更早了些,瞧见空无一人的屋子,只好抱着小司在床上打滚。口中喃喃自语,翻看了几本书,觉得百无聊赖。
其实盛烟的书挺杂的,四书五经是齐备的,野史杂记、志怪小说也是有的。有时,他也怕酆夙扬来时自己不在,就特意搜罗了一些兵书在这里放着,估摸着他应该会有兴趣。
但酆夙扬看书很快,虽然不至一目十行,但一目五行是不在话下,独自一个人看书就更快了,盛烟这儿的兵书都差不多被他读光了。其余的书都不爱看,随意翻了翻也就搁在了手边。
“小司啊,你说你主人何时才能回来呢?”还有他上次说的那句话,是不是别有深意呢……酆夙扬自顾自想着,懒洋洋地单手撑着枕头,捏着小司肉呼呼的后脖子。
小司舒服地眯起眼睛,前爪蜷曲着收起,舌头有一半吐在外面,然后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对着他喵呜一声。
“嗯~你也想盛烟了?你说他这些天都忙什么呢,连我们都不搭理了……”酆夙扬拎起它的两只前爪,在半空中摇了摇,觉得小司瞪大眼睛的表情实在有趣,就拎着它左右甩了起来,惊得小司喵喵直叫。
“哎呦,胆子真小!”酆夙扬听它叫的太凄厉了,怕引来杏儿馨儿,只好放开。
小司一掉下来就窜下床,躲在几案下趴着去了。
酆夙扬起身在房里来回踱步,也不能点灯,只好在月光下坐着,视线触及到一张撒着金粉的宣纸,顿时好奇地拿起来,凑到窗边去看。
这一看可好,他眉头紧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
原来这是一封岑舒砚给盛烟写的信。盛烟入考五品阶那年,岑二少不是说过,自己要替岑三娘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妃寻的一款独特的合香丸么,他当年要走了龙碧升的合香丸,但并不非常满意,一直在继续寻觅。
这两年,龙碧飞和龙碧升也没有提及此事,盛烟差点忘了还有这茬,但今年岑舒砚突然给他送来这封信,说是希望能够得到盛烟此次六品阶入考,所制的以他名讳命名的合香丸,送与太子妃。
除了这件事外,岑舒砚言语关切,暗示不久之后将会路过永嘉一趟,期望到时可以拿到香丸,并当面对他道谢。
“这岑舒砚到底是谁?”酆夙扬自问是知道一个岑家的,但这人是不是就是那个岑家之人?而且,他与盛烟又是怎么认识的,看他这写信的口吻,很是熟稔啊。
想必,盛烟近来就是在忙着给岑舒砚做合香丸,今年他独创的雪心芙蕖盛烟丸,自己都还没有得着一颗半粒呢?却要送给劳什子太子妃……酆夙扬心中略有不满,抬手把这张纸给扔回了几案上。
二更时分,盛烟总算迈着疲乏的步子回来了。
杏儿和馨儿听见动静进得屋来,伺候他洗漱,这又是一刻钟过去了。等到盛烟插上了门闩,酆夙扬才掀开床幔,伸出手臂,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夙!”盛烟惊讶地瞪着他,“你……你一直在这里面么?”
“是啊。”酆夙扬笑嘻嘻地晃晃脚,“你们外头三个人,居然都没发现我。”
“这床幔垂着……你用被子蒙着,又一动不动地屏住气,那确实是难于发现嘛。”盛烟把他往里面踹了踹,连接不断地打起瞌睡,“唉哟,真是困死我了。”
“那你不晓得早点回来么?”酆夙扬搂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见盛烟没有反感的意思,又翘着嘴角抱紧了几分,问:“你最近,忙什么呢啊?”
盛烟闭着眼,枕着他的另一直胳膊,轻声道:“忙着重做几颗雪心芙蕖啊,挺重要的,做次了可不行。”
“给谁做的?” 酆夙扬紧了紧手臂。
“就是……嗯,一个哥哥,哦不……朋友。”盛烟迷糊地想,舒砚哥哥在信里百般声明要与自己做朋友,那就是朋友了吧。
酆夙扬蹙眉更深,又问:“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嗯,就是……在大花园,看花,然后……就撞见了。”盛烟咂巴咂巴嘴,觉得脑袋太重了,不行了他要睡了。
什么,在大花园认识的,还撞上了?!酆夙扬不自觉板起脸来,还跟着问“你们关系很好么,他经常写信给你么?”结果盛烟半天都没有回应。
抬起头往左侧一瞧,盛烟的呼吸绵长而平稳地睡着了,酆夙扬霎时郁卒。
翌日他故意把小司摁在怀里不让它动,让盛烟多睡了半个多时辰。临到杏儿馨儿来敲门,这才翻身起来,从窗户里闪了出去。
回到自己和胖酒鬼师父落脚的那个偏院,酆夙扬往蒲团上盘起腿来,调息了一个时辰,睁开眼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