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右护法手下三十六名少年,前任教主早就选定了高晟风作为继任者。七岁之前,高晟风和其他少年一样习武,直到有一天,尹言暗中授意他模仿另一名少年的言行举止,并兼习那人所练的兵器。半年后,那名少年突然消失了,尹言却教他化妆成那名少年的模样顶替那人出现。于是,在别的孩子眼中,第一个消失的人其实是真正的高晟风。再过不久,尹言又让他替换另一个人……就这样,人不断的减少,每次消失的都是他上一个假扮的人。从七岁开始,他就不得不顶着别人的身份和别人的相貌、模仿着别人的举止和别人的声音活下去。他每假扮一个,化妆的本领就精进一步,学会的兵器就多一门。就这样,一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三十六个人只剩下他和卢雅江。也是这一年,天宁教前任教主去世,去世前将毕身功力全部传给了他。习武时,三十六名少年皆以对方所练兵器称人,不称名姓,最初的高晟风是“阔刀”,而最后一个被高晟风取代的,也就是真长着如今教主那张假的人是“长缨枪”。高晟风即位以后方恢复使用真名。但除了名字是他自己的,这教主号令是他在用,其他又有多少真正是他自己的呢?
韩骋说:“你说你说!你倒是说出一点来,我哪里不如他!”
卢雅江冷冷地瞪着韩骋:“你哪里都不如他!”
韩骋气的又要吐血了。想当年,他好不容易哄得尹言亲手给他做了一个馒头,舍不得吃,就藏在石头后面,先跑去练武,打算等肚子饿了的时候再回来吃。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卢雅江撕了半个馒头递给“长缨枪”。“长缨枪”从小的时候起就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练武也是他最差,笨的跟个木头一样。冲着这馒头,高晟风和卢雅江以及“长缨枪”的梁子就算结下了。后来长缨枪不知道给尹言弄到哪里去了,高晟风则代替他的身份继续生活。高晟风一点一点也不想顶着那张脸,但是他不敢忤逆前教主和右护法,而且教中人都习惯他那张假脸了,他要是换上自己的真脸,大家肯定不服他。
因为跟卢雅江有馒头之仇,而卢雅江又是唯一一个跟他一起长大却没有莫名其妙消失的人,于是韩骋就把从小到大全部的怨气都对准了卢雅江,整天有事没事就找机会欺负他,有一天,懵懵懂懂就把卢雅江给拐上床了。没想到的是,他跟卢雅江上了床,卢雅江反而没有更怕他,而是越来越羞涩,有事没事还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偷偷注视着他。高晟风气的要死,有一段时间每次照镜子,照一面镜子砸一面镜子。他就搞不懂了,“长缨枪”那张脸到底有什么好,把卢雅江给迷的脑子都坏掉了。卢雅江从小就喜欢“他”,还偷自己的馒头给“他”吃!!!
于是高晟风就越来越变本加厉的欺负卢雅江,说些不好听的话让卢雅江难受,还当着卢雅江的面故意亲吻别的少年。本来卢雅江好不容易很怕他了,没想到这次顶着韩骋的身份出现才知道,卢雅江心里还是没有忘掉那个又傻又木的“他”!!!
韩骋气的浑身发抖,半晌才平静下来,悲戚道:“我中了你的逍遥散功丹也活不成了,我没几天性命,你便可怜可怜我,念在我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给我些好脸色,让我高高兴兴地去,好不好?”
卢雅江默然片刻,道:“哼,凭什么?”语气却不那么犀利,剑也收了回去。
卢雅江去探了探那悬崖,实在太高了,而且非常陡峭,以他的轻功根本不可能攀上去。那么要离开的话,就只能走悬崖下的路。可是他们百步开外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根本没有人烟,这一走,却不知要走多久的路才能回到有人气儿的地方。
卢雅江又回到韩骋身边。韩骋正在打坐运功疗伤,不一会儿,他捂着心口又倒了下去,疼得满地打滚。卢雅江默默看了一会儿,期间曾伸手想扶起他,却又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那韩骋却一路滚到了卢雅江的脚边,拽着他的裤腿道:“抱抱我,好冷,好疼。”
卢雅江原本该踢开他的,却怎么也下不去腿,被韩骋一拉一扯,就真弯下腰把他抱上了。韩骋立刻像个八爪鱼似的将他缠的紧紧的。卢雅江想推开他,却听见韩骋在他耳边不住呻吟:“疼……好疼……”于是便有些下不去手了。
过了好一会儿,韩骋缓过劲来了,两人躺在地上,韩骋扒着他眼巴巴地问道:“雅江,你讨不讨厌我?”
卢雅江想也不想:“讨厌!”
韩骋的眼神瞬间黯淡了:“真的吗……”不一会儿又开始低低呻吟。
卢雅江绷着脸想了一会儿:“我不懂什么是喜欢。”顿了顿,声音轻了点,“也不懂什么是讨厌。”
韩骋便道:“那你就是不讨厌我了。”
卢雅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韩骋道:“我从七岁起便喜欢上你了,喜欢了好多年。我的心,你大约是不信的……”
卢雅江垂着眼,却道:“我信。”
韩骋吃了一惊。
卢雅江抓起他的右手,语气平平淡淡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我不明白,可我相信你一定喜欢我喜欢的要死。”
韩骋:“……”瞬间有种把他摁在地上打屁股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扶着韩骋坐起来,两人吃了点野果,竟开始说起小时候的事。卢雅江道:“我方才想了一会儿,大约记起你是谁。我七岁那年你就不见了。你是第一个,从你之后便不停的有人消失,到了后来,我们三十六个人,就只剩下我和教主。”
韩骋惊喜道:“你怎么突然愿意同我说这些了?说你教中的事不要紧吗?”
卢雅江歪着脑袋看他,面无表情:“不要紧吧,反正你不是要死了吗?”
韩骋:“……”谁也不要拦他他一定要把卢雅江打的哭爹喊娘!
第25章
“我曾向右护法打听过你们的下落,他罚我到思过崖跪了两天,从此以后我再不敢提。我本以为你们都死了,没想到……”卢雅江顿了顿,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算你命大。”说的时候,脸上浮起一抹不可察觉的浅笑。
韩骋幽怨地说道:“命大也到此为止了,我快要死了。”
卢雅江拨火的手停了一会儿,半晌才道:“若你早些说明白,我……或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韩骋道:“罢了,人活着,也未必开心,未必……能痛痛快快的做自己。如此,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我如今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性命,尚有一件憾事未完成,你、你能不能,帮我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