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令慈宅心仁厚,所以不喜欢有毒素的食材。”林泓道,“河豚毒素聚于内脏、皮肤和血液中,血又易融于脂肪,故不可在斫鲙时以鱼脑和脂肪抹刀。但若只取新鲜鱼肉,洗净血丝,食用是不会伤身的。”
“我知道,连东坡居士都爱吃河豚,说明只要精心处理,毒素不会妨碍人品尝这一美食。”蒖蒖笑道。
林泓略感好奇:“你怎知道东坡居士爱吃河豚?”
“我背过他的诗呀。”蒖蒖随口诵出一首,“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林泓含笑道:“这诗写得不错。你有何感想?”
“感想就是,很多诗小时候夫子让背就背了,并不了解其中深意,一定要经历过一些事,学到很多东西后才会明白,诗人真正想表达的意思。”蒖蒖答道,“例如这首《惠崇春江晚景》,题目是说春江景色,夫子当年也告诉我此诗写的是春景,我也就信了。而今学了厨艺,知道了东坡居士吃过和做过的种种菜肴后才明白,原来他当时想说的是:竹笋、肥鸭、蒌蒿、芦笋,还有河豚,我来了!”
林泓闻之蹙眉:“岂可如此揣摩东坡居士诗意。”
蒖蒖一愣,小心探视他脸色,怯怯问道:“老师是觉得我出言不逊么?”
“我是说,”林泓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道,“东坡居士是只会关注到这几种食材的人么?还有桃呢……他那时看着桃花,心里多半还想着,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吃到新鲜的桃子了。”
蒖蒖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林泓旋即也展颜而笑,两人索性放下刀具,相对而坐,又论及东坡居士其余关于美食的诗,聊得笑语不断。
阿澈与辛三娘在厨房外听见他二人笑声,相视一眼,都颇感诧异。
阿澈低声对辛三娘道:“三娘有没有发现,现在公子笑得比以前多多了。”
辛三娘良久不语,须臾叹道:“蒖蒖我以前挺不喜欢,不过留她在这似乎也不错,至少能让公子接点地气。”
夜间林泓在书房习字,蒖蒖陪伴在侧,为他焚香磨墨,与日间不同,她忧思恍惚,状甚惆怅。
林泓留意到,搁下笔,和言对蒖蒖道:“你辛苦一天了,早些回房歇息吧。我已让阿澈告知山下渔家,若捕到河豚,就送到我园中来,我教你去毒烹调。”
蒖蒖勉强笑笑,轻声道:“谢谢老师……只是,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