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临别前,李怿做了一顿饭。人间四月,风都带着春天的气息。李怿去农家买了些芋头和萝卜、薤、茱萸,一些常见的藿叶,还有一只鸡。
将公鸡拔毛,清理内脏,撕成几个大块,在肉厚处切出一些花刀,放入加了众多调料的水中炖煮。萝卜是一起炖煮的配菜,藿叶凉拌,芋头分锅蒸熟。
裴嘉叹道:“阿怿的厨艺又精进了。”
李怿道:“师叔喜欢就好。”
吃毕饭,他们把各自惦念的人记在心底,走上了各自的道路。这条路上,注定是荆棘丛生,也注定踽踽独行。因为那是人生的路,是每个人心中的道。
狄仁杰的数百卫队一路出山,跟随本地大军同至柳州修整。柳州不缺药材,他为虺文忠开了蟒蛤之毒的解药,虺文忠服下之后,却并未立即醒过来。
狄仁杰对此并不意外。虺文忠在总坛所受的伤口长而深,当时便失血过多,就算是解了毒,一时半刻也无法醒来。
修整两日后,柳州本地大军俱各回营,狄仁杰同自己的卫队独身北上。因为队伍里有重伤患,所以赶路速度并不快,
一路之上晓行夜宿,尽量入城休息,待到大军临近洛阳,虺文忠这才悠悠醒来。这一夜,已经是六月月中,粗粗算来,他已是昏迷一月有余。
这一月多来,他总是断断续续地在做梦。身体上的痛感渐渐消退,转而是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之所以他意识到在做梦,是因为他梦到了许多逝去之人。
李譔穿着一件挺素淡的锦袍,拉着他的手,步入重重宫门。
“长生,你今年快要十五岁,阿爷为你取了一字,便叫做文忠,文者,文采风流;忠者,公忠体国,忧国忧民。”
李譔停下脚步,和少年双目对视:“你年岁本有些小,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阿爷已经很为你骄傲。”
说着,后退一步。
虺文忠下意识扯他的衣襟,却扯了个空。李譔的身影消失在他面前,只剩下背后幽深阴暗的重重宫宇,几欲择人而噬。
他眨了一下眼。下一刻,是在熟悉的公府之中。
他兄长穿着轻甲,走上前来,对他道:“拉弓之臂与手肘要平,你用扳指拉开弓弦,食中二指呈剑指状,不要弯曲,对——眼随心动,心随意转,想射哪里,便射哪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