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起不来,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直到李熹提醒他:“今天可是皇上检查你背书的日子。”
胤祐这才想起来,明天就要出门啦,于是,那种满满的期待感,让他从起床开始心情就很好。
直到下午,康熙才派人传旨叫他去乾清宫。胤祐跟在魏珠身后,一路兴高采烈的过去。他心情太好,又吧《三字经》背了一遍,微微上扬的语调就像树上鸟儿在歌唱,就连魏珠和几个太监也一路笑着把他带到南书房门口。
里面康熙正在和太子说起出巡的事:“之前让你回去看些关于河道治理的书,看了吗?”
“回汗阿玛,看了一些。”
太子已经做好了被他抽查的准备,康熙却话锋一转:“今日便不考你了,这里有一份关于黄河洪灾的奏折,你拿回去看看,等咱们到了那里,你要拿出一套治理方案给朕。”
这时候胤祐已经由梁九功带了进来,正站在一旁。纳兰也站在那里,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两人对望一眼,小家伙眼中满满的得意。
康熙看着胤礽:“你是太子,须得牢记一句话‘治国如治水,善治国者必先治水’。”
“儿臣谨记汗阿玛教诲。”
“好,”康熙看向一旁的胤祐,“且来看看今日另一个人的考试。”
纳兰和胤礽的目光也同时投向一旁的胤祐,小家伙自信满满的站出来:“儿臣给汗阿玛请安,给太子请安。”
“起来吧。”康熙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他的跟前,“你的《三字经》背得怎么样,背不出,朕可是不会带你出门的。”
胤祐胸有成竹的站在他阿玛跟前,将一整篇《三字经》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
纳兰和胤礽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暗自为他竖起了大拇指。
康熙却不动声色:“朕考考你,曰江河,曰淮济。此四渎,水之纪。这四句作何解?”
胤祐:“???”
小家伙脸上一片茫然。李熹当时要一边为他讲解其中意思,一边叫他背诵,而他却以“阿玛只要求背,没要求讲”为由拒绝了。
可是,这怎么还真提问啊。
他心里想什么早已就写在了脸上,旁边几人都看出来了,看他茫然、纠结、懊恼的表情变化实在是太精彩了,不由得暗自发笑。
“我……”胤祐慌张的咬紧了下唇,“我不知道……”
康熙挑眉,语气中半是威胁:“不知道?”
胤祐很诚实的说道:“我只将它背下来了,并没有学习其中意思。”
“为何不学?”
胤祐眨了眨眼睛,大着胆子说道:“因为阿玛只让我背下来,没说还要考我每一句讲了什么。”
“朕不靠你,你就不学,这就是你读书的态度?以后到了上书房,师傅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师傅没教过的,你就不学了?”
“我……我……”
他严厉的神情和咄咄逼人的语气可把小家伙吓坏了,泪水一下子就漫了上来,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帝王铁石心肠,要好好纠正一下他的学习态度。可旁边两人却不忍心。
太子立刻上前一步,替弟弟求情:“汗阿玛,小七尚且年幼,短短几日,能通篇背下来已经很不容易,还请汗阿玛莫要太过苛责于他。”
纳兰也说道:“《三字经》只是启蒙读物,其中道理简单易懂,七阿哥只是没有去学,以他的聪慧,学起来很快就能理解。”
康熙看看他的太子,又看看他的一等侍卫,最后目光又落到了那小哭包身上。
这小崽子究竟有什么魔力,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为他说话。
康熙招了招手,语气软了下来:“过来,到阿玛这里来。”
胤祐慢吞吞的挪过去,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玛,您不会不想带我出门了吧。”
“君无戏言,朕既然答应你,只要你能背出来,就带上你,绝不会失言。”康熙伸出手,用拇指指腹抹了把儿子眼角的泪水,“但你也要明白,读书是一件严肃的事,决不能以敷衍的态度对待之。”
胤祐点点头:“我明白了。”
从南书房出来的时候,刚才还差点在阿玛跟前哭鼻子的小家伙,又活蹦乱跳起来,拉着太子的手激动的说道:“太子哥哥,我可以跟你一起出门啦。”
这一趟出巡,路途可不近。每日与汗阿玛朝夕相对,他必定要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来考察自己,从上书房的经史子集学习,到河道治理,再到治国……
他须得打起一百二十万分精神精神,时刻准备着回答汗阿玛的提问,可想而知,日子得过得多紧张。
如果有这个小团子同行,就算要应付汗阿玛的各种问题,至少私底下有弟弟陪着,跟他说说话,心情也能放松不少。
太子摸摸他的头:“所以,小七知道那句‘曰江河,曰淮济。此四渎,水之纪’是什么意思了吗?”
胤祐摇头:“不知道,太子哥哥你告诉我。”
“就是说长江、黄河、淮水和济水,这四条河流直接汇入大海,是所有河流的代表。这次咱们跟随汗阿玛一同出巡,主要就是为了考察黄河河工。”
胤祐问:“河工是什么意思?”
“就是治理河道、防止水患。”
胤祐还是听不懂,什么叫治理河道,什么叫水患,一时半会儿太子也解释不清楚,他还得回上书房继续下午的骑射课程,便答应小团子,等明日出门的时候,在路上慢慢向他解释。
康熙这一趟出门,声势比前去木兰秋狝的时候小多了,人数也少了许多,前前后后加上亲卫和侍从也不过数百人的队伍。
出发那天,康熙、皇贵妃、太子以及随行官员皆身着朝服,胤祐难得也换上了朝服,脖子上挂着一串朝珠,小大人似的跟随在阿玛和额娘身后。
胤祐跟着额娘登上马车,一路上兴奋的撩开车窗的帘子往外张望,看着马车驶出午门,往北京城外驶去。
其实和上次去木兰秋狝没什么不同,他歪着脑袋看出去,只能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侍卫和侍从队伍,老百姓都远远地跪着,一声一声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根本看不到北京城的繁华景象。
皇上毕竟是带着这么多人出门,走的也不快,出了城,他们便在一处行宫休息,将繁复的朝服脱下来,换上轻便的行服。
出了北京城,他们的下一站目的地便是山东,这一路上有许多胤祐没见过的风景。无论是一座山还是一条河,甚至路边一块儿大石头,他都有问不完的问题。
皇贵妃治不了他,休息的时候,只能放他去和太子同乘一辆马车。
太子也是自幼养在深宫,大不了就是年幼的时候跟着汗阿玛去过几次京郊游历山水或是狩猎。
对于北京城周围的那些地方,虽然了解一些,但知道的也不多。
遭遇弟弟的“十万个为什么”,太子已经很努力为他讲解,但仍是有所不及。到了后来,他们越走越远。许多地方太子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
他们这一路出行的路线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规划好,皇上所走过的地方,必定有官兵在几十里外开道,晚上休息的行营也早已安排妥当。
帝王正值精神和精力最旺盛的年纪,赶了一整天的路也丝毫没有疲态,到了晚上还能把河道总督靳辅传到径前,了解目前黄河沿岸的情况。
用过晚膳之后,胤祐带着他的新随从在行营的花园里玩耍。
康熙说他年底就四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身边不能总是宫女老妈子围着,该有个太监近身伺候。
正巧每次他去乾清宫,小太监赵诚总是寸步不离的在身旁伺候着。康熙见他对七阿哥一片赤诚,又是梁九功的徒弟,做事谨慎,话少且勤快,看来当初的小惩大诫果然起了作用,便将他赐给了胤祐。
胤祐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他们见过这种树叶的形状,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树?”
“回七阿哥,这是栾树。”
回答这话的人不是赵诚,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胤祐抬起头来打量这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天太黑看不清长相。
“奴才给七阿哥请安。”
“你是……”
“奴才姓李,七阿哥看奴才眼熟吗?”
“噢……”胤祐作“恍然大悟状”,“是李公公。”
他回头又小声问赵诚:“他是乾清宫的吗?”
“奴才不是乾清宫的,”那人显然被他带跑偏了,搞错了重点,“奴才不是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