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的事。”游淼打了个太极,说:“做臣子总不能管得太宽,随他喜欢罢。”
“你看。”聂丹似猜到游淼早有这一说,反驳道:“天家的事就是天下的事,自古帝王若无嗣,谁来继承帝位,引领苍生?做臣子的,生平最怕就是帝王无嗣,怎能不管?”
游淼答道:“可按目前的形势下去,他也不是帝王啊。”
聂丹想到这节,是以不吭声了。游淼心思忐忑,虽知道要避开这件事,却仍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大哥,你和先生当初议定此事时,先生的态度是什么?”
聂丹看了病榻上的孙舆一眼,孙舆又睡着了,聂丹握着他枯干的老手把脉,仍有脉搏。
“实话说。”聂丹叹了口气道:“大哥面对此事时,也甚迷茫。只因事关国家苍生……”
游淼静静地听着。
“……但有的事,总须得有人去做,人都是这样,容易趋炎附势,见利忘义,譬如说官员收受贿赂,那是没有办法,有的官员月俸都不足以养活自己,不收点克扣,难道全家一并跟着他喝西北风?”
游淼终于约略明白了些聂丹的原则了。
“许多事情表面上没有提,大家私底下都认定了。但只要是错的,就要想方设法地扳正它。不能说觉得这样私底下说得通,懒得动,于是朝中文武都遂了他的意。当大家都在做错事之时,大哥与你先生的力量虽微弱,但总要站出来,不能同流合污。”
“退一万步说。”聂丹注视游淼的双眼:“大哥也不想后世史书提及我朝之时,会说到,昔年胡人入主中原,二帝被掳,天启蒙羞,然而上至天子,下至群臣,俱噤口不言,从不提及迎回二帝之事,汉人千年气节,毁于一旦。”
游淼不敢吭声,只觉聂丹的话就像一记记耳光,抽在自己的脸上。
“国可破,家可亡,气节不能亡。”聂丹说:“自古胡虏无百年之运,虽频频入侵,最终却无法彻底灭我中原士人,原因便是气节所在,这些话,你们读书人,想必比我们更清楚。”
游淼点了点头,在那一刻,他的内心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他不敢想在事情结束后,聂丹会如何震怒,说不定会与赵超彻底翻脸,分道扬镳。
天渐渐亮了,孙舆仍然缓缓喘气,一口气吊着,活不转,也死不去。
清早所有给事中都来晨课,逐一探望过孙舆,游淼十分忧心。朝唐博道:“预备后事罢,先生不知道还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