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游淼说:“你可别再来打汉人啊,你得给我记得,你的命是我救的,别再来打汉人了!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游淼笑着上马车去,李治烽手里握着自己的卖身契,像截木头般怔怔站着,目送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始终不发一言,游淼打开车窗,呵着手朝后看,马车离开延边城,李治烽的身影渐小,剩下一个小黑点。
车队上路,游淼独自坐在马车里,外头天又黑了下来,郝三钱搓着手,呵着热气进来服侍。问起李治烽的事,游淼便说了,无非也是带不回家,只能打发走了云云。
“少爷真是活菩萨呐。”郝三钱听完之后笑着说。
游淼道:“哎不过是积点德,看着也怪可怜。”
郝三钱说:“这人呐,有时保不准就给来点三灾六祸,少爷在京城里住着,家里又是江东豪族,不比我们常年在外面把命交给老天爷的行脚商,别怪我郝三说话不中听,也就是这么个理儿,少爷好人有好报,平时做了些啥,老天有眼,可都看着呢……”
游淼笑吟吟道:“可不是么。”
郝三钱一顿吹捧,又给游淼生炉子,焙茶,一路风声呼呼响,外头有人在喊,郝三钱便下车去带路了。
风雪又来了,而且越来越大,脚夫们这一次背着风在走,时而向南,时而又沿着官道折向北,这里是塞外最难走的一段路,空空旷野,一望无际,风雪没了阻拦,在平原上像个咆哮的巨人,一步就是十里,朝他们冲来。
游淼知道离开黄州地界,进了梁州,再一次放晴的时候就太平安稳了。
这些商人们把京城的货带到塞外换取胡族的好物事,又折向南方,在梁州、流州与扬州作第二次倒卖,换得白花花的银子银票,回京城去交差。
京城抽得最狠的是户部,户部发下通商令,没有通商令,是不允许在任何地方做生意的,这么一来就要被抽去五成。打点名单,货物的游德佑则与众官吏要抽去四成,唯剩最后一成予商人们分。
纵是这样,每年仍有不少人源源不绝地朝游德佑府上送钱送礼,打破头一般争那名单上的一席之地,就是为了赚个出商的四十两银子。
到了江北,这些皮、兽骨、熏香等物又能卖出一个天价,再换得扬州的绣品,贡茶,胭脂……游淼迷迷糊糊地靠在车窗上打着盹儿,下意识地朝一旁摸,却摸不到李治烽。
使唤了这人足有数月,现下没了,稍有些不惯。外头的冷风围着车,发出此起彼伏的嚎叫,令游淼又朝衣服里缩了缩,十分委顿。
马车在一片树林里停了下来,郝三钱在外面顶着风喊道:“少爷!风太大!不能走了!得在野外过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