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让阿姨给你装兜里。”
自从她和丈夫对他和黎晓的事情不再阻挠之后,母子关系明显缓和。
儿子渐渐愿意同她多说一些话,有时他捉摸不透女孩子的心思,还会拐着弯地问她。
姜沛玲不得不承认,儿子大了。
他不再只是她和季建群的儿子,他还会是另外一个女孩未来的依靠。
哪怕不想放手,她也必须松手了。
谁都是从这一步走来的。
季扶倾正要回房间,姜沛玲突然叫住他:“阿倾。”
他稍一顿足,回头问:“怎么了?”
姜沛玲攥着手机,说:“我刚刚看见你的作文了,你是不是……”
季扶倾思忖片刻,敏锐地察觉出母亲的意思,微微颔首。
姜沛玲对自己十多年前写过的文字,仍像老朋友一般熟稔。
他的那篇满分作文里,也有她的一份贡献。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在另一方面的价值得到了儿子的认同。
季扶倾回到房间,将书桌最后一格的抽屉拉开,里面有一个他专门用来做摘抄的本子。
高一暑假的时候,他就在准备了。
为了实现他对黎晓的诺言,他必须想办法说服自己的父母。
如果无法说服,他也找到了退路——他会去申城读大学,尽早独立,远离父母对他的控制。
季扶倾希望姜沛玲能找点儿自己的事做一做,不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他身上。
他活得累,她也很累。
想出这个办法之后,他立刻付诸行动。
他在网上找到那些陈年的报刊杂志,一页又一页地翻找着她写过的文章,试图拼凑出她的过去。
可当他真正看到母亲当年写的文字时,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本有一腔才华,却甘愿为他这个儿子放弃事业。
她给他的是爱,也是囚笼。
需要荣誉认可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他希望母亲能从现在的困境里走出来。
季扶倾本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母亲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现在,择日不如撞日,他将本子交到母亲手里。
他的抽屉里,本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本子,一个已经给了黎晓,剩下的一个给姜沛玲。
她们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姜沛玲打开一看,顿时愣怔。
他摘抄的所有文字,都出自她的手笔,这是她在做记者的时候,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越往后翻,她的手越抖。
直到看见一张黑白照片,她的情绪终于失去控制。
这张黑白照片记录的是贫困山村老人带着留守儿童生活的破败景象,意义非凡。
当年她曾经靠这张照片获过奖,那是她入行以来的第一个荣誉——这荣誉,是属于她个人的。
季扶倾也许不知道,这其实是姜沛玲的一个心结。
辞职之后,她刻意回避过去的那些事,只是想告诉自己,她的选择没有错。
直至现在,姜沛玲也不曾后悔她在季扶倾身上倾注过的心力。
唯一遗憾的一点是,她没有机会过上另外一种人生——可谁的人生又是没有遗憾的呢?
季扶倾说:“妈,高考已经结束。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
高考结束,既是孩子的解放,也是家长的解放。
除了作为母亲,姜沛玲可以有其他身份。
不要因为他,放弃自己原有的价值,更不要把生活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