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黄茧,盛言楚倒抽凉气:“你这手怎么了?可别说是在翰林院磨出来的。”
写毛笔字手要抬高,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写字蹭到一手的灰。
夏修贤缓缓搓着老茧,语音轻颤:“我们庶吉士平日没有机会触碰朝廷机要文书,为此大人便安排我们去藏书馆稽查史书,那些书老旧破烂,常年积压在馆中无人问津,书一翻开,霉味自然少不了,令人作呕的是里边的书虫……我们拿着笔不好做大动作,唯恐墨水滴到书上,便只能用手腹去碾压书虫,日积月累,这手自然就落了一层厚茧。”
“叔常说你们读书人最金贵的就是一双手……”
盛允南坐在旁边听了半天的话,实在忍不住了,“都这样了,夏大人还呆在翰林院作甚?做官不是为了过好日子吗?翰林院处处折磨您,换做是我,我早就——”
话还未落地,盛言楚一个板栗子就敲了过去,盛允南嗷呜一声捂住脑袋瓜:“叔,你打我干嘛?”
盛言楚板起脸,硬邦邦的责骂:“翰林院是养才储相之所,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之地,你不懂瞎掺和什么?”
盛允南哀怨的低下头,夏修贤忙打圆场:“其实他说得未必不是对的,外人觉得翰林院好,实则我们这些庶吉士多少都有怨言,但天下从来就没有轻松的事,熬着熬着说不准能熬一碗鲜汤。”
盛言楚目光闪动,看来夏修贤是打定主意要留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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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修贤此番来姜枣茶摊是借着送文书去六部的空隙出来透气的,此刻还不是下衙的时辰,和盛言楚聊了一通后,夏修贤起身告辞。
付了银钱,盛言楚跟着走出茶馆。
一拎起沉沉的布料,外边的风雪就跟蜜蜂看到春花一样急速的往盛言楚脸上贴。
盛允南双手交叠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眯着眼见夏修贤披着蓑衣吃力地在雪地上行走,本想说些什么,想起盛言楚刚才的训斥,盛允南扁扁嘴叹了口气。
盛言楚亦站在廊下看着夏修贤迎着风雪艰难地行走,忽而敲敲盛允南的小脑袋,幽幽道:“古人说‘宝剑锋从磨砺出’这话一点都不假,修贤兄为了仕途,吃这点苦算什么,就像他说的,这段艰苦岁月若是熬过去了,那此后便是柳暗花明。”
说完,盛言楚戴好毡帽趟进盈尺的大雪中。
盛允南皱皱鼻子,追上盛言楚:“叔,不是我说话难听,倘若,倘若没熬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