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喝完,季潼去洗了个澡,又回房间写作业。
她昨晚没睡好,下巴抵在桌上看文言文,打起瞌睡来。再醒来的时候身上披了件毛毯,随着动作滑落,堆积在身后。
“醒了。”
她闻声看去,何沣就站在书橱边,“天亮了?”
“还早。”
季潼揉揉眼,看了眼闹钟,“才十一点半,你不是去地府了吗?”
“已经查完了。”
“这么快。”
“嗯。”
“找到她了吗?”
“找到了。”
“她现在在哪?”
“不巧,那女鬼已经转世,刚出生两天。”
“投胎了!”季潼遗憾地叹了口气,“就晚了两天,是男是女?投胎到哪里了?”
“女孩,巧的是,还在这个城市。”
“那怎么办?”
“明天再说,去床上睡吧。”
“不睡,我卷子还没写完。”
“明早写。”
“明早就来不及了。”
“去睡吧,太困硬扛着也没效率。”
“看到你我就不困了。”
“那我走了。”
季潼急忙抬手,从他身体穿过去,抓了一手冷风,“别走。”
何沣笑笑,“等你睡着我再走。”
……
季潼告诉一瑞小真的消息后,他在学校门口等了一天。
“他在这里吗?”
季潼点点头,一瑞突然哀求:“你能告诉我小真投胎去哪里了吗?求求你,再帮帮我好吗?”
季潼看向何沣,一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突然跪了下来,头重重地往地上磕,“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季潼要扶他,“你别这样,快起来。”
一瑞更用力,砸得头破血流,“求求你,就让我看她一眼,我不会纠缠,也不会影响她。”
季潼问何沣,“不能告诉他吗?是不是有什么规定?”
“嗯。”
“告诉他你会被处罚吗?”
“嗯。”
一瑞脸完全贴在地上,眼泪与泥混在一起,哭的唾液都流了出来,“让我知道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求你了,我不打扰她,就远远看一眼。”
季潼见他这样,心中莫名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何沣皱着眉不悦地问她,“你哭什么?”
“他哭的太感染人了。”
何沣又心疼又生气,“眼泪擦掉。”
季潼听话地揉了揉眼睛。
何沣还是心软了,“你告诉他,我带他去,不能多说,不能靠近,不得干涉那人以后生活。”
“可是你会被罚的。”
“没事,也就是罚罚款。”
……
这家医院不大,走廊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快到门口的时候,一瑞突然踟蹰不前,他脸色苍白,额头的汗把头发浸湿成几缕,贴在头皮上。
他抬头,又低头,低头,又抬头,最终缓慢挪到门口。
何沣告诉季潼哪一个是小真。
病房门没有关,里头传来妇人哄孩子的声音。一瑞往里头看过去,妇人转身,目光与一瑞撞上,并未当回事,继续抱着孩子转悠。忽然的,孩子大哭起来,一瞬间,一瑞像是被刺激到,抬步就冲了进去,木木地站到老奶奶面前。
季潼没拉住他,站在门外进退两难。
“你找谁?”妇人抱紧孩子,“你是王强的朋友吗?”
一瑞没回答,身体绷的僵直。
妇人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人,往窗户边走。一瑞紧跟上去,他看着孩子的眼睛,眼泪哗哗地掉下来,低哑着声音问:“她怎么一直哭?”
妇人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又往旁边躲了躲,“你是谁啊?你怎么还哭上了?”
何沣来到一瑞身边,与他单独说话:“看完了,走吧。”
一瑞低下头,把眼泪擦了擦,对妇人说道:“不好意思,吓到您了,孩子很可爱。”
妇人迷惑地看着他。
一瑞最后看孩子一眼,转身离开。刚走出去两步,孩子更大声地爆哭起来,声音像重锤敲在他的胸膛,快把他的心砸碎了。他终是没忍住,又回了头,伸过手去,跟妇人说:“能让我抱抱她吗?”
妇人吓得将孩子藏到另一边,“你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奇奇怪怪的?”
“我就抱一下。”
一瑞的手悬在半空,久久未放。
妇人见孩子嚎啕不止,更加着急,“你再不走我叫人了啊。”
何沣在旁边警告,“莫要逾距。”
一瑞紧咬着牙,放弃了,可就在他刚要放下手的那一刻,宝宝神奇地抬起小手。一瑞伸出小拇指,宝宝握着他的指甲,笑了起来。
妇人打开他的手,往床边躲过去,直按呼叫器。
孩子父亲回来了,手里提着大箱子,警惕地看着他,“你谁啊?你找谁?”
“王强。”妇人抱着孩子躲到他身后,“这人有毛病。”
季潼等在外头听得着急,冲进来将一瑞拉了出去,顺便跟他们道了歉。
一瑞被季潼拉出医院。
太阳光照得他眼睛疼。
“你不能再这样了,事先说好的不靠近。”
一瑞忽然抬起脸,朝向蔚蓝的天空,闭上了眼睛。
季潼咽下责怪他的话,“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回家,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他的泪干了,低下头,往身后看去,豁达地笑了起来,“然后,等她长大。”
季潼一时无言。
一瑞长吁口气,从口袋掏出一张卡,“密码贴在上面,谢谢你们。”
季潼退后一步,“不用。”
“收下吧。”一瑞苦笑了声,“对不起,刚才没有遵守约定,以后我会控制好自己。请你收下,感谢你们。”
……
季潼没有收他的钱。
她坐公交车回学校去,中午车上没什么人,她与何沣坐在最后一排。
季潼看着车窗外,忽然感慨,“一瑞都三十多了,就算等她十七八年,到时候年纪也很大了。即便不在乎年龄,家长同意,真的能在一起,一个五十多一个二十,万一再留下小真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何沣沉默地听她嘟哝着,自打她有了前世的记忆,性格似乎开朗许多,连话也变得多了。
“如果有一天我去投胎转世,你会等我十几年吗?”
她没有思考便回答了,“当然会。”
季潼愣了一下,朝何沣看过来,“你要去投胎吗?”
“我有编制在身,短期还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