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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礼是习俗, 甭管给银子的舍不舍得, 收银子的羞不羞, 面上团团和气,彼此心照不宣说着心甘情愿--好比周瑜打黄盖, 谁会闲没事干会去问为什么, 愿打愿挨呗, 大家图个彩头乐呵乐呵。

礼推不了,干活的苗头水涨船高, 连着馒头矮墩的身子也在院里里出外进, 活络得很, 帮着她娘挑胡桃仁、松仁、花生、圆眼肉。

因糕饼要样式新颖,食盒每处空匣装点上林云芝穷废了些心思, 食盒花蕊中央亦是空心的,原打算放些玫瑰糖,论起玫瑰要五月新盛开, 榨干取卤才味道好,杂铺里虽有货,大多是陈年积攒下的,花样好的早叫胭脂铺包圆做胭脂花粉去了。

“做不成玫瑰糖,松花糖、酒勃儿、荆芥糖,富贵官宦家的女眷小孩也常吃,胡桃仁、莲子、白果经得起久放,小娘子不若试试?”阿斗虽说精在庖厨,官宦人家东家不亲西家亲,离得近。

各府下人有时常互相探讨厨艺,图能伺候好主子,耳濡目染,比起满头雾水的自己,委实能解燃眉之急。

“那就依着你说的来,我先熬糖卤”杂货铺歇业前头,食肆囤了一批货,条目样式多杂,这会儿翻出来东拼西凑,倒是能凑齐,莲子、白果、胡桃剥仁颇为费工夫,还得仔细黏附在果肉上的果衣,若没剔干净,糖做出来发苦,那可是得闹笑话。

这些活儿仅在仔细,没多大难处,林云芝便让阿斗做糕饼皮发面,若是手头不巧,白面、水、豆粉一股脑胡乱加,饼皮枯柴树皮不说,馅儿再出彩,终究是次一等。

左右凡做甜食,先起糖卤是内庭的方子,要想糖卤味甘,泡制、炖糖具用山泉水。

林云芝让阿斗在后院行炉安锅,先后入凉水洋糖,用木扒搅匀,糖卤要过三滚,头回用微火,沸滚后抽柴熄,如此反复让糖泥化在水中,而后二滚捞去泥泡,这会子快,等第三滚,紧火掺牛乳补味,聚一餐饭时,用棉布滤净,糖卤近处瞧,黑花去白花,如此才是大好,晒干亦可收做糖霜用,入罐封好,留存一两个年头不难。

李氏她们手脚快,林云芝糖卤才入甑,果肉剔去糟物,用竹篾兜着。

“母,一会儿能不能多做些松子糖,馒头不要压岁礼,想跟你换糖吃”

寻常饴糖、糖球好说,粗制滥造,全凭外头一层糖霜稀罕,佃农家勒紧裤腰,还能给自家娃儿买来尝个滋味,同松子糖、酒勃儿这些做工精细的,真真有银子也不定能买到。

杂铺与富贵府邸,两头通着气呢,这些好的糖球哪家铺掌柜不是紧着上供,富贵人家时不时打赏的银粿子,可比糖值钱,又能得脸,这样的好买卖,谁不上赶着去。

歪风邪气吹这些年,松子糖在贫苦人家眼中,不啻于王母娘娘的蟠桃,挂墙上的仙物,止于想想。

前头没有门道,如今他母有法儿,馒头剔圆眼肉就在想--松子糖什么味?馋虫肆闹一早上,李氏瞧在眼里,这回不骂他没见识,说到底自己也馋:“大嫂,真要是多了,你折些给我,贵些便贵些,人生头一遭,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