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眼还睁着。
张冉手一抖,枪掉在了地上,人也跌了下去。
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安铃吐出最后一口烟,扔了烟蒂,它落在阴潮的水泥地面上,还在烧。
“把人收拾掉,送回老家,给一笔钱给他家人。”
“是。”
安铃站了起来,“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什么叛徒,什么内情,什么刘村,你们听懂了吗?”
“没……没听懂。”
“没听懂”
“没听懂二小姐。”
“没听懂。”
“没听懂就好…听懂了就不好办了…以后不会再让我听到这几个词了吧?”
“不会。”
“不会。”
…
“不会。”
异口同声。
安玲俯视着张冉,对她说:“人也死了,你的气也该消消了。”
张冉魂被抽走了似的,跌在地上不起来,也不动弹。
安铃走到杨辉身前,蹲下身,合上他的眼。
她扬了下眉,站了起来。
手一捏,扣子解开了,她一挥手,风衣敞,高高的扬起。
扑通。
她跪了下去。
咚——
一个大响头。
小弟们震惊的看着她。
女人伏地。
声音冷漠。
“这是规矩。”
男人们相继跪下。
咚——
咚——
咚——
……
许邵东还没醒,阿铃在顶楼的天台抽烟,远别城市灯火,这里乌黑而寂静。
她平躺着,望着深邃的星空。
缓缓吐出细细的烟,浑身的力气仿佛快被抽空了。
真累。
真累。
真腥。
真红。
真懒。
懒得洗去一身污乏,懒得褪去一身残服,懒得。
安铃背靠着冰冷而坚硬的轮胎,全部的精神全寄托在这指间的一根细烟上。
她的腿随意的放着,反正怎么摆都是疼。
累的要睡着了,头昏脑胀,又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有只手推了推她。
“二小姐——”
眯着眼,眼前的人儿不真不切,不明不楚。
“二小姐——二小姐醒醒——”
她被推搡着,醒了过来。
“二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六爷要挖东哥的眼珠子。”
她几乎是蹦起来的,拐杖都忘了拿,跳着就进了屋。
推开门,那一刻。
声嘶力竭。
她的。
他的。
“不——”
“不。”
她猛地睁开眼,一片漆黑,一阵恍惚。
那一秒,整个人陷进回忆里去。
【九哥,求你救救他】
【爸爸,你杀了我吧,杀我吧爸爸,求你放过他】
【回…头…】
那痛不欲生的表情,那些冷漠无情的嘴脸……
爱与恨,痛与怨,矛盾,忐忑,百爪挠心,融入血液的罪恶,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那些过去,那些所有人所经受过的苦难。
这样的梦,已然记不清有多少次了。
大拇指按着太阳穴,被冻的有些发抖,有些头疼。
舍不得。
这三个字,太强大。
哥哥回不来了,爸爸的气总会有消的那天,可他。
可他,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跟生命而比,什么仇恨,什么伤痛,什么背叛,什么尊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安铃坐起身,有些眩晕,她揉了揉脑袋,缓了会,站了起来。
冷风抽的人脸疼,她打了个哆嗦,下去了。
许邵东扶着脑袋靠着墙,因为手上被烤了手铐,连着铁链锁在铁管上,能到范围最多在四米。他听到有人进来,微微抬头。
“阿铃?”
安铃坐到他身边,头轻轻靠上他的肩。
许邵东把她推开了。
她又靠了上去。
他又推开了。
许邵东紧扣住她的手腕,“我听到了枪声,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处置了一个不听话的人。”
“你杀人了?”
她嗯了一声。
“安铃!这是一条人命,你怎么能看的那么平平淡淡!”
“你的心被狗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