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
黑色,
没有黑色。
为什么没有黑色?
对了,许邵东跟自己说过一次,叫什么兰加深红?
普兰加深红。
就是黑色。
很多管颜料堆积在一起,有的胶管外沾了颜色,厚厚的,一摸全粘在手上,程潇抽出报纸揩了揩,然后从他的笔筒里抽出一只油画笔。
长长的,细细的,毛一崭二齐,软软的。
程潇见过许邵东画画,知道怎么调,她挤了点深红,又挤了点普兰,用笔沾了点儿调色油搅了搅,滑腻腻的,看上去想舔一口,当然了,她没有去舔。
调色真是门技术活,深红多了偏红,普兰多了偏蓝,添了好久,颜料也挤了一大堆,终于给她调出来了。
程潇长长的呼了口气,满意地看着一大块黑色。
会不会太突兀?
她皱着眉,想起中学时美术课上老师讲名画,有个词,叫环境色。
于是,她又加了点黄,加了点红。
颜色黑里泛着黄,黄里带着橙。
她拿起那一小枝松叶,用它蘸了蘸颜料,蘸满了,蘸匀了,很漂亮。
她看着空荡荡的沙漠,淡淡的看,静静的看,认真的看,看的快要走进画里。
程潇抬起了手,把蘸了颜料的松树枝印在画布上。
一触而成。
她的手上沾满颜料,很油,很滑。
她放下它,看着眼前的画景。
沙漠,
沙漠。
圆日怒放,
暖风摇过,
一棵孤傲的树站立,
庞大的世界,
它坚强而渺小,
它独立而巨大。
程潇在这里待了半个多小时,没有人回来。
她洗干净手,把屋子收拾一通,回去了。
下楼的时候她总觉得那幅画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她把手揣进口袋里捂着,低着头,慢悠悠的走下楼。
刚出单元门,一阵风过来,凌冽,粗暴,高高的扬起她的长发。
那惨白扑面而至。
怎么又下雪了。
程潇抬起脸,轻呼了口气,一团白雾消散在空中。
这奇怪的天气。
天地变的苍茫而肃穆。
她转弯,向前走。
地上浮着干碎的雪粒,一层,两层,三层…
她戴上口罩。
突然,目光挺停住了。
远方,男人没有打伞,白雪积在他的身上,有的化开,有的没化。
程潇伫立,淡淡看他,心口有团难以抑制的感情,快要迸发出来。
他向她走来。
一步,一步。
程潇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了出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
他从她身边走过。
那一刻,
心灰,
意冷。
可是啊,你看不到我,我不怪你。
她伸出手,捏住他的衣角。
男人停了下来。
两人并肩,朝着相反的方向。
“许邵东。”
男人没有动,眼帘轻抬,唇缝微张,心头一紧。
“我不找你,你是不是永远不会找我了?”
他的手指轻轻的蜷起,紧紧的握住,轻轻的松开。
“程潇。”
“我们多久没联系了?”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因,可我们不能总是这样,至少你该给我个电话,给我个念想。”
“对不起。”
她松开了他的衣角,手无力的垂着,被风吹的冰凉,她低下头。
“你一直停在原地,我就不得不往前走。”
他牵住了她的手,轻轻的包在手心。
很暖。
程潇侧身,仰脸看他。
“许邵东,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