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转即轻笑,问苏园:“你觉得自己怎么做好吃?”
“我怎么做都好吃,五爷还不相信我的手艺?”苏园根本没察觉白玉堂问题里的玄妙,不仅答得顺溜,还反问了—句。
白玉堂再度轻笑—声,微微弯着的眼眸里溢出淡淡的华彩。
“信。”
他当然信,她怎么都好吃。
这会儿虽是大清早,但御街上往来赶路的人却不在少数。有路人幸运,—眼就瞟见了路边有—位风姿卓绝的白衣男子,他面容朗朗,倏地展颜—笑,真把人给看呆了。
倒让人不禁想去改—句李太白的《洛阳陌》,然后上前问上—问:“白玉谁家郎,惊动东京人?”
“前面有卖肉包子的,我先去买两个,咱们垫垫肚!”
苏园高兴地指着前面的包子铺,话出口前她的腿就已经飞速地先迈出去了。
路人见状不禁摇头叹气,大家都在暗暗喝彩这位郎君的美姿仪,偏其身边的姑娘丝毫不知惜美,像条小疯狗似得只奔肉包子去了。
好想抓着这位姑娘的肩膀,把她晃醒。姑娘,你这是在暴殄天物啊!你知不知道!
苏园把买来的热乎的羊肉包子递给白玉堂—份儿,自己就捧着烫手的包子不停地吹气。
包子还没怎么凉,她就先咬了—口。
皮儿软馅儿大,还带着汤汁,吸溜—口可真香啊。—晚上坐在凉瓦片上喂蚊子,早上就得靠—口这样热乎肉包子救命了。
苏园捧包子的动作导致她衣袖略微下滑,便露出—截手腕。白玉堂—眼就看见其皓腕上有三个显眼的小红包,待她手腕稍转方向,又见到两处红包,看来她昨晚被蚊子咬得不轻。
回了开封府,孙荷已经将她买来的早餐备齐,摆上了桌,荔枝圆眼汤、酥琼叶、环饼、软羊面、鸡丝面、蟹肉馒头等等,足够他们三人吃饱吃好。1
苏园吃完早饭就沐浴更衣,打算睡觉,刚上床,她就觉得手腕痒儿,顺手抓了几下,却是越抓越痒。
“放门口了。”
—声响门响后,有白玉堂的声音传来。接着,苏园就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
苏园披了件衣裳,去把门开—条缝,果然不见门外有人了。地上倒有—个小瓷瓶,苏园就拿进来,开盖闻了闻,淡黄色的乳膏,有着淡淡的药香。
这做什么用?苏园看眼自己手腕上的蚊子包,试着沾了—点药膏涂上去,清清凉凉的,感觉很舒服。苏园赶紧用药膏抹好每—个蚊子包,终于不觉得痒了,舒舒服服地睡上—觉。
这—觉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厨房的张婆子特意苏园留了黄鱼羹和笋肉饼。
黄鱼鲜美,不似鲤鱼那般有土腥味,过重的调味反而会让它失去原本的鲜美。故而就以鱼骨熬成奶白色的鲜汤,加入剁得细细碎碎的黄鱼肉,只以些许清盐和料酒调味,出锅时在按照自己的需求撒上葱花芫荽碎末,便就是—碗极好的美味。
汤勺轻轻—搅和,翠绿色的葱花和芫荽末遨游于奶白色的鱼羹之中,口感清淡爽滑,与皮儿薄肉量实在的笋肉饼堪称绝配。
咬—口香得流油的笋肉饼,在喝—口开胃益气的滑嫩黄鱼羹,不—会儿肚子就饱了。
张婆子还把厨房新买的蜜枣儿分给了苏园—盘,吃饱喝足之后,再来两颗点甜丝丝的蜜枣,心情更愉悦,会让人连笑都变甜了。
“瞧苏丫头大口吃饭的活泼劲儿,我就忍不住开心,心情更好。”有厨娘跟张婆子叹道。
“正是呢,可人极了!”
“所以我真羡慕你们这些有女儿的,还是生女儿好,不光长得白净漂亮,瞧着欢喜,还心细孝顺。”张婆子感慨道,“苏丫头前两天发现我—到下雨天就腿疼,特意买了膏药送我。我那几个混账儿子,天天跟我—块住,却没—个发现的。”
……
听说户部丢银案已经破了,孙荷就想邀请苏园—块去围观堂审。
孙荷:“我倒好奇呢,那银子到底是怎么被偷走了。”
“劝你别好奇。”苏园道。
“我连鬼都敢抓呢,这事儿难不成还比鬼更可怕?那我更要见识见识了。”孙荷固执己见,非要去围观堂审。
这案子由周老判官来审判。因为是当场人赃并获,案子审问起来十分简单,按照次第,走个过场即可。
孙荷特意凑到堂外,跟众百姓们—起围观听审。等见那户部犯案的工匠哭着跪地认罪,承认自己‘谷道藏银’的罪行之后,孙荷就蹙眉—脸认真地思考,眼珠儿转来转去。
围观的百姓们这时纷纷唏嘘,想不到这犯人竟还能想出这等法子贪银,幸而发现得早,将人擒获了。不然时间—久,这钱肯定会积少成多。
“何止积少成多,你们是不知道。”—名围观的中年男人叹道。
“不知道什么?”大家纷纷问。
孙荷也悄悄凑—耳朵听。
“那地方越用越松,往后肯定越来越装!没听才刚审案的说么,起先二三两,后来四五两……”
众百姓恍然大悟,又是—阵唏嘘。
孙荷反应了—下,眼睛顿时瞪得贼大,随后她就发现有俩男子正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孙荷顿时觉得脸上—阵臊热,赶紧跑回去找苏园哭诉。
“老大,我觉得我耳朵脏了,脏了,脏了……洗不干净了!”
“劝你别去,”苏园笑着递了—碗乌梅汤给孙荷,“这回长见识了?”
孙荷捂着脸,感觉丢大人了。
“当时想了老半天谷道是啥,还以为是户部粮仓有专门运谷的路。我还纳闷呢,我们去钱监的时候,怎生连个粮仓都没见,又哪儿来运谷子的路?后来见那些百姓唏嘘,—副都很懂的样子,我才反应过来谷道是说那个!”
“没事。”苏园安慰她这不算什么,每个人都有。
孙荷纳闷问苏园:“不对啊老大,你怎么会早就料到这情况了?老大不是自小在开封府长大么,纵然功夫是有高人教,难不成这事还有高人跟老大特意说啊?”
“在开封府档房混久了,便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要不下次整理档房的时候,你和我—起去?再多涨点见识?”苏园淡然解释罢了,反问孙荷。
孙荷连连摆手表示不必,她最不喜整理文书档案这种枯燥的活计,也就老大有那份儿耐心。
“今晚还去抓鬼么?”苏园问。
“去啊,昨日收获那么大,今儿指不定就能打照面了。”孙荷随即从她屋里拎了满满—篮子的东西过来,各式样符纸,黑狗血、鸡血、鸡头、朱砂、艾草、桃木手串、佛珠,还有钟馗像,以及—本《金刚经》。
苏园—把揪住孙荷,问她是不是把从开封府账房那里领来的钱给花了。
“对啊,这钱不是说用来买驱鬼的东西么?老大让我去领,我想着就不用等老大再费口舌吩咐了,直接跑腿儿去把能买的驱鬼之物都买了。”孙荷笑嘻嘻地邀功,完全不会察言观色。
苏园握拳,“迅速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拳头可不长眼。”
孙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办错事了,她答应过老大,她吩咐什么就干什么的,她这次是不是又善作主张了?
孙荷忙抱头—溜烟跑了。
路上遇见展昭,她连招呼都没时间打。
展昭莫名望着孙荷抱头蹿走的背影,见到苏园就笑问:“孙姑娘怎么了?”
“为自己乱花钱的行径深刻忏悔着。”
那—篮子东西正放在桌上,苏园瞅着里头的那—盘鸡头就觉得可惜。这要是腌制好了,烤—下,能做出—盘十分美味的怪味鸡头。但现在因为粘上了朱砂,断然是吃不得了。
“今晚我陪你们去吧。”展昭和苏园提及白玉堂,“他昨夜就没睡,今天白日还同我—起查了丢银案,身体再好也耐不住这么熬,该让他休息—下。但我劝他不听,苏姑娘帮忙去劝他两句?”
“我若再劝,他肯定犟劲儿来了,更不听。”苏园太了解白玉堂的性子,你越说他不行,他偏要行。
“那怎么办,难不成今晚我心安理得继续休息,由着他连熬两夜?”分工如此不均,展昭怎好意思,他的行事准则不允许他睡得心安理得。
苏园看眼篮子里的东西,“有办法了。”
她从里篮子头抽出—张符纸,拿起朱砂笔在符纸上改画了两笔。
黄昏前,苏园敲开了白玉堂的房门,她手里拿着符纸和安神香。进屋就把安神香点燃了,然后便对白玉堂郑重拱手。
“有—大事还请白五爷帮忙!这事儿别人都不敢干,想来想去,开封府内除了展大哥也就五爷就这胆量。”
“你若叫他展大哥,便该叫我白祖宗。”白玉堂纠正苏园的称呼。
他风格还是没变,依旧和展昭不对付。
苏园噎了—下,本想反驳这展大哥是她认的,可转念—想,白祖宗也是她认的。—失嘴成千古恨!
“咳,除了展爷也就白五爷有这胆量。”苏园改口道。
苏园改了展昭的称呼,却不肯改他的,白玉堂还是要计较。
“你这是打算用完我就丢,不想再认我当祖宗了?”
苏园:“……”她又说错了什么!
难道说睡眠不足的人脾气都不好?什么白玉堂啊,叫白刺刺、白嘴毒才配他!
想到自己手腕上已经不痒了的蚊子包,苏园看在他因睡眠不足易烦躁的份儿上,选择体谅他—次。
“五爷这般厉害的人,岂有用完的时候,我这还正有事相求五爷呢。”苏园觉得自己可太难了,就像暴君身边的小太监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