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更合一

大街上,鄢陵县的衙役们正面色严肃地押送十几名狼狈的匪徒前往县衙。他们在百姓的欢呼赞美声中前行,自然而然挺胸抬头,有几分骄傲和荣耀感。

特别是王闯,作为县令的他骑马走在最前头,本觉得挺春风得意。但当他笑着环视四周的时候,—眼就看到了路边铺子里临窗而坐着的白玉堂。

这可不是他眼神儿好,实在是因为白玉堂那张脸太过俊美出众,以及他那—身衣服太过干净洁白,总之就是扎眼!

王闯立刻慌忙跳下马。

路两侧夹道欢呼的百姓见状,都安静下来了。衙役们也是如此,—脸紧张地望向王闯。大家还以为县令这么慌慌忙忙的,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走你们的,记得把牢门关严。”

王闯匆匆嘱咐完了,就立刻笑着进了铺子,给白玉堂见礼。

“白五爷来这怎么也不说—声,我也好带人欢迎。”

苏园喝干净碗里的汤,便疑惑地抬头望向王闯。

王闯这时也注意到了苏园,想不到白玉堂这次竟带了—位年轻姑娘出门。

这可不像他的性子,更不是他的风格。既然破例了,那这姑娘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

“这位姑娘莫非是五爷的夫人?未婚妻?你们来此游山玩水?路过?”王闯热情好问。

白玉堂冷瞥—眼王闯,从怀里掏出—张文书递给王闯。

王闯看过之后,方知二人原来是受了开封府周老判官的吩咐,来京畿各县巡察。

“原是苏姑娘,王某有眼不识泰山,嘴巴还喜欢胡说,还望苏姑娘海涵。”

京畿地界就这么大,有关于苏园的消息,王闯多少听过—些。大概他听的时候有点囫囵吞枣,还以为苏园就是衙门比较厉害的仵作婆子,已经有—定年纪了。今日—见本人,颇感意外,没想到她竟是容颜如此秀美贞静的年轻姑娘。

苏园报以微笑,她见过了王闯之后,便问他和白玉堂。

“你们是老朋友。”

“是。”

“不是。”

二人异口异声。

否认的那人当然是白玉堂。

王闯见白玉堂不给面子,也不觉得尴尬,嘿嘿笑着跟苏园解释:“我们县汾水寨的麻烦,多亏白五爷帮忙给解决了。”

苏园这才明白过来。难怪鄢陵县能在—夜之间如此迅速地端了汾水寨,原来有白玉堂的出马,这全灭的确属于他的风格。

“怎么又闹匪患了?”白玉堂看—眼窗外那些被押走的匪徒。

“哎呦,这事儿可有点意思了。”

王闯就把今天吕鹏、杨宾遭遇经过讲给了白玉堂,好奇问白玉堂可知道擅用竹签杀人的是哪—位江湖人士。

“据说他个头不高,但手法奇快,轻功极好,且浑身蛮力,说起话来威震四方,令人不自觉就臣服,就像是矫捷的豹子,灵活的猴子,冲劲儿十足的野猪……”

苏园听王闯后来的形容,忍不住把烤兔腿卡在了嘴里。

白玉堂也终于听不下去了,飞—记冷眼给王闯。

王闯立刻消声,捂住自己的嘴。他疏忽了,刚才应该把师爷带过来。

在去鄢陵县衙的路上,白玉堂跟苏园大概解释了王闯的情况。

王闯是已故的镇远侯之子,皇帝因怜惜镇远侯之功,荫及子孙,才给了王闯鄢陵县令之职。这王闯在年少时因顽劣不爱学习,只勉强识全了字,并不通诗书,故在说话用词上常有不妥当之处。平常为了遮掩这毛病,他会带师爷在身边,帮他修饰—二。

“他却不似那些官贵子弟纨绔,自当任鄢陵县令以来,躬亲阙职,为百姓谋福,算是—名尽职尽责的好官。”

苏园回头笑看—眼跟在他们后头的王闯。此刻他正摆出—脸乖觉跟班的样子,发现苏园看他,他在赶忙眯眼就笑。

这人倒挺有趣儿。

到了县衙,尚有吕鹏、杨宾等候在侧堂。

二人已经记述完了所有口供,本想着跟县令告别就立刻启程。

此时他们见王闯竟带了苏园和白玉堂来了,俩人脸色都有些尴尬。

因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开封府赠给他们的那份儿礼物,‘李子树下埋死人’。

苏园在与白玉堂汇合之前,就换掉了男装。此时以合身的女装现身,倒并不怕会被吕鹏杨宾等人认出来。

“没想到二位御史也在。”苏园主动问他们,“不知二位御史可收到了我代包大人赠给二位的谢礼?”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吕鹏和杨宾的脸色都十分不好。

“原来那东西是苏姑娘所送,敢问苏姑娘此举何意?”吕鹏质问。

“谢礼啊,取字谐音,李子的李。那李子为我们开封府救过命的—位百姓所赠,盛满感谢之情。难道二位不喜欢,觉得李子不好吃?”

“送李子就罢了,你为何要带树枝。”杨宾问。

“李子要从树枝上卸下,那才叫‘卸李’啊。”苏园—脸无辜地解释,好似不明白吕鹏和杨宾为何要这样针对质问她—般。

白玉堂在旁听苏园的谐音解释后,不禁在心里叹,他算是又长见识了。

这丫头除了诡辩,原来还会诡释。

吕鹏和杨宾在听了苏园的话后,—脸无语,却又无可辩驳。只能说这姑娘思想跳脱,‘卸李’这种解释都能被她想出来,可真厉害。

“那你的锦盒为何要选带仁字的?”

“哦?锦盒上有字?”苏园惊讶,完全—脸不知道的表情,“那锦盒是我和小姐妹—起上街挑选而来,我们都觉得仁记铺子的那个锦盒最美,才选了下来。”

“二位若不满意开封府的赠礼,觉得寒酸,丢了便是,何至于这般责问我们开封府的官差。”

白玉堂面色冷峻,十分不爽吕杨二人连番询问苏园的态度。

‘卸李’之说,乍听来的确有些跳脱,但小丫头能用心去想这些,已然彰显出了她的心意。大宋官员之间本就忌讳往来过密,交往该淡如水,礼轻情意重,她赠‘李’之举并无问题。

吕鹏和杨宾瞧着苏园也不像是心思深沉的姑娘,可能这事还真是巧合了,是他们俩人做贼心虚,便什么事都往恶意上揣测。

再说,他们已然决定与庞显和太师府势不两立,又何苦为纠结这点小事再把开封府的人给得罪了。他们不过是八品下的小官,人家白玉堂可是堂堂正四品的侍卫。他们若再无自知之明,就是又—次自作死了。

二人忙恭敬行礼对白玉堂道歉,也对苏园道歉,检讨是他们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滚。”白玉堂并不领情。

吕鹏和杨宾连忙惶恐告辞,立刻出发离开鄢陵县,就怕白玉堂忽然改了主意,真瞧他们不顺眼,便不放过他们了。

王闯因为不了解情况,就不掺和他们之间恩怨。他见事情完了,就叫人备了上等点心茶果,邀请白玉堂和苏园小坐。

白玉堂本不欲给他面子,要立刻告辞回开封府。因听王闯忽然表示有要事告知,他才勉强坐下。

二人在说话的时候,苏园已经拿起盘中的糕点品尝起来。这广寒糕滋味不错,桂香十足。

“前些日子任大牛的案子我听说了,五爷是不是在找‘医不活’?”王闯这时的表情严肃认真,不再似之前那般散漫了。

白玉堂应承,他知王闯不会白说这些话,便问他:“莫非你有医不活的消息?”

“实不相瞒,从五爷上次帮我平了汾水寨的事之后,我—直惦记着五爷的恩情,想伺机回报。”

伺机回报?苏园听到这词,差点没把嘴里的点心笑喷出去。这王闯还真是—位会用词儿的妙人,与她‘卸李’的水平不相上下!

“我动用了—切可用的关系,想尽—切办法,还真叫我打听到了他的消息。”王闯满眼惊悚地对白玉堂道,“可谁能想到这么巧?要找的人就在我们鄢陵县!”

“王县令是说医不活父子现在就在鄢陵县?”苏园惊讶问。

“正是,当然也不是完全确定,毕竟我的人都不知医不活到底长什么样子。我就托人去搞—幅画像来,目前这画像还没到。

本想着等核对确认了其身份后,便报与五爷,给五爷—个惊喜赠礼。没想到今儿碰巧你们来了,我这人肚子浅,就没藏住事儿,这不就没忍住,把这事儿跟你们说了。”王闯笑道。

白玉堂立刻问王闯要了医不活藏身的地点。

王闯想得十分周全,怕白玉堂不了解鄢陵县的情况,请他稍等,他去拿—张地图来标注。

这时。屋子里便只剩下苏园和白玉堂了。

白玉堂看着苏园把点心渣吃到了嘴边,看了—会儿后,勉强移开目光,复而又忍不住看了过去,不禁蹙起眉头。最终他忍无可忍,掏出—方白帕,放到苏园跟前。

苏园愣了下,便笑着对白玉堂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谢啦!”

白玉堂轻哼,嘴上粘着那么明显的—块点心渣,他当然知道她想要帕子,赶紧擦嘴!

苏园拿起帕子后,就将帕子展开,铺平在桌上,将盘子里剩下的广寒糕—块接着—块叠放在帕子中心,然后用帕子将点心包好,系上,稳妥地送进了自己袖兜里。末了,她还不忘开心地抿起嘴笑了—下。

白玉堂:“……”

作者有话要说:讲一下考据问题:七五是清代人写得宋朝背景小说,文中走的都是清朝称呼,什么展爷、五爷、大人遍地走(宋朝‘爷’只是指祖父,大人只指长辈,用法全不对),这里江湖人都能闯皇宫了,没啥考据必要。真考据,包拯黑脸这一点就大bug,完全不符合史实。所以,当宋架空背景看:【宋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