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朕还见到许多其他人,她们被困在后宫中,仰着父亲一人的鼻息活下去。她们有时会因父亲而欢喜雀跃,可欢喜总是短暂的,更多的时候,她们都觉得忧愁而茫然。朕起初不明白,为何如此,后来才渐渐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父亲,父亲将她们困住了,在这座华丽的宫城里,她们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早已麻木了。”
她们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眼里心里渐渐只容得下皇帝一人。
可皇帝却从不会在任何一人身边停留太久。
他的母亲若不是因为本性温柔平和,又将全部心思都倾注到他这个儿子身上,恐怕也会像其他嫔妃一样,时而明争暗斗,时而自怨自艾,最后在郁郁中离开人世。
楚宁听得出神,不禁想起过去的自己。当初在东宫的她,与那些被困在宫中的嫔妃大约也无甚区别。
“那夜在飞霜殿,陛下问阿宁,是否为自己想过,也是不想让阿宁变成她们那样吗?”
此刻回想起来,他的许多话也好,举动也罢,似乎都在有意将她从麻木的边缘唤醒、拉扯回来。
“是。那时候,朕知道,父亲不是个值得任何女人依靠的人,朕也告诉自己,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他与她双膝相抵,面对面一同跪坐着,双手也郑重地搭在她的肩上,“遇见你以后,朕又想,以后定不会让你变成母亲,或是过去见过的那些女人那样。”
楚宁的呼吸一下停住了,她怔怔地望着他灼灼的眼眸,听见他低沉而让人信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宁,今日,他已先另娶,你不必再担心礼义道德,你愿意信朕,跟着朕离开这儿,到甘露殿去吗?”
她张了张口,眼眶微酸,逐渐渗出一层薄雾,遮蔽了她的视线。薄雾飞快地凝聚作一团,挂在眼眶边,盈盈欲坠。
她先前总在想,他为何如此不同,又为何对她这般好,即便后来心动了,明白了他的好,内心最深处的怀疑与疑惑也并未完全消除。
今日方明白,他这般用心,并非全无来由的。他的过去那样坎坷,他的父亲那样苛待,他的身上却从没有过半点怨愤与阴郁。
而与他相比,她这辈子得到的已经太多,后来不过经了些许挫折,又何必要那样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掩藏起来呢?
泪珠从眼眶坠落的那一瞬,她微笑着轻声道:“多谢陛下垂爱,阿宁愿随陛下离开这儿——是真心话,只为了自己的真心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