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黎泽闷头研究棋局,嘟嘟囔囔地谴责:“堵得这么严实,行,都别好,哼!”
陈素梅手里攥着调料瓶,望着这个许多年都不曾见过的画面,眼底染着不算明显的红,又挂着笑容回到厨房。
“吃饭吧。”她擦擦手冲外面喊了一声,“在客厅吃吧,能看见电视。”
黎泽挠挠头收了棋盘,熟门熟路地从储物间拽出折叠餐桌摆到电视前,见陈素梅端着盛满汤的厚重陶瓷碗顺手接过,“我来吧。”
陈素梅松开手,看着黎泽刻意回避的样子,心里的酸意有些禁不住,趁着黎澈和唐忍在厨房端其他菜盘,拽住他的手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儿子。”
黎泽顿了顿,依旧偏着头,“嗯。”
“妈没办法。”她声音细细颤抖,一辈子仰起头不服输的人,尖锐的嗓音变得温和低微,带着不可言说的乞求和无奈,她说不出让儿子原谅她的话,因为即便是到了这一刻她也没觉得当年黎明晨癌症的事她的选择有错。
至于黎澈,她脑子里混乱不堪,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的心绪。
黎泽眼睛迅速胀红,低头看着手里色香味俱全的汤,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一道汤。
“嗯,我知道。”大男孩儿音色沙磁,强忍着苦涩显得十分沉闷,他余光瞟了一眼从厨房走出来的两个人,撂下一句“先吃饭吧。”便走到了餐桌前。
陈素梅做了一大桌子菜,不大的折叠桌摆得几乎没有空位,四个人落座,她拿起筷子看看不声不响的三个人,“吃吧。”
黎泽也不客气,端起饭碗就开吃,满满一桌子,大多都是他喜欢的菜,他夹起孜然炒肉愣住片刻,偷偷看向他哥。
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黎澈喜欢吃什么。
唐忍近前有一盘鱼香肉丝,他夹给黎澈一筷子,又从不远处不方便伸手的地方给他夹了些土豆片。
黎泽被他哥那个笑眯眯的神色晃得撇撇嘴,收回视线大口吃肉。
桌上氛围诡异,几个人少有交流,只偶尔谦让着夹夹菜传递个饮料纸巾,显得隔壁此起彼伏的小孩子尖叫声尤其刺耳。
“这个假期就在你哥家待着?”陈素梅试探着问对面全程不曾看她一眼的儿子,左手攥起局促地摩挲几下。
“嗯,离我同学家近。”
黎泽咽下饭尽量自然地答话。
“那不打扰他们吗?三个人住在那多紧凑啊。”陈素梅牵起微笑,喝了口橙汁。
黎泽快速看一眼妈妈的神色,心里有点难受,忽然感觉嘴里的饭都不太香了。
他犹豫着放下筷子,边倒可乐边说:“下周搬家。”
陈素梅一怔,看着黎澈,“要搬去宁川了?”
那个奢靡的小区叫宁川国际,是地产界小有名气的高端住宅品牌。
黎澈:“嗯,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老房子打算挂卖。”
陈素梅塌下肩膀,勉强笑笑:“挺好,卖了好。”她又喝了一口饮料,低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宁川的房子大,能住下。”
唐忍看看母子三人三个世界的精神状态,一顿饭吃得格外谨慎小心,连饭量都收敛起至少五成。
饭后,屋子里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消寂下来,春晚节目放着不怎么欢闹的小品,收拾好残羹剩饭后便陷入诡异的凝滞。
黎泽被这尴尬的空气熬得坐不住,站在原地问:“今年还放鞭炮吗?”
以往每年他们家都会下楼放几节鞭炮,算是循着传统驱散掉这一年的不愉快和不顺利,讨一个好兆头。
“啊,放,我买了点,现在下去放吗?”陈素梅走向储物间,黎泽跟在后面,没让她动手,自己拎起一个大兜子。
“嗯,现在放了吧。”
“那一起去吧。”陈素梅笑着仰头看他,黎泽低头,对上妈妈红彤彤的眼睛,胸口一酸,咬住发抖的牙关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