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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敏从温怀让那处回来时,阿照已经睡了,意儿还在灯下翻书。等她梳洗完,正和意儿靠在床头低声谈天,阿照又醒了,从外间进来,歪到躺椅里:“你们在聊什么?我也要听。”
三人客居的这个小院落,房间是够的,但大家不愿离得太远,所以还住一个屋子。
“他哭得厉害,一把年纪了,看得人心酸,虽然儿女都在身边,但他心里孤苦,无人倾诉,拉着我聊到夜深,方才喝下安神汤才睡了。”
意儿知道有故事听,忙跳下床,给敏姐斟了杯茶。
只听她道,温氏一族是这落英县的世家,其渊源可追溯至三百年前,他们祖上还出过殉国的忠烈之臣,因而后代极其看重家族清誉,不敢辱没祖先名声。到了温怀让这一代,家教和规矩已十分严厉,全城皆知。
“他虽在这锦衣堆里长大,然每日过得战战兢兢,唯恐哪一处做得不好,被父亲母亲责骂。”
温怀让告诉宋敏,他父亲会每日过问他的功课,若有答不上来的,便要在书房罚站,不许吃饭。他母亲也从不溺爱,偶尔见他和丫鬟们玩闹,便责骂他轻浮浪荡,然后赶去家祠思过。
他还算乖巧,从未忤逆,且勤奋念书,积极考取功名,只等金榜题名后远走高飞,最好再也不回来。
直到二十八岁考中,终于如愿以偿。在此之前他听从父母安排,娶了素昧谋面的妻子,还生了两个儿子。
“我们夫妻之间可谓相敬如宾,平淡如水,她不是我想娶的,我也不是她想嫁的,共处一室多年,连投机的话也没有几句。”
温怀让离开温府的时候,温璞九岁,温彦才三岁。
他在外头做了五年的官,最终因为父亲病逝,不得不丁忧去职,回来守孝。
虽然本朝已废除丁忧的条例,并不要求官员必须守丧三年,但温家有温家的规矩。
他原以为最多忍耐三年,便可重归仕途,但他母亲却要他从此留在家中照顾幼子,承担家业,不用出去做官了。
温怀让也曾想过反抗母亲,反抗宿命,可老太太只要搬出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以及对家族的责任,他便哑口无言,不敢再争什么。
“这温老爷太可怜了吧。”阿照听得憋闷:“若换做是我,被困在这鬼地方,搞不好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