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心言单手顺着他的背,轻声问:“来了多少人?”
韩厉嘴角微动,正想说话,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气火攻心,再也控制不住,青红色的血丝渐渐从脖颈下漫出。
纪心言赶紧拿了帕子,提醒他:“你的蛊毒,冷静点!”
“愚不可及!!”韩厉胸膛剧烈起伏,他狠狠锤桌,咬牙道,“他自己要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上那几个孩子!”
“孩子?”纪心言下意识反问。
但韩厉根本听不见,他直视前方,穿过虚空不知看向何处。
“我明明留了一条路给他们……我明明……”他只觉得胸口一噎,内力翻涌。
纪心言双手扳上他的脸,用力扭过来对着自己。
“看着我!你冷静点!”她一字一句道,“你的蛊毒快压不住了。”
韩厉看着她,慢慢稳住呼吸,血丝蔓延的速度减缓,逐渐消失。
纪心言用帕子擦去他唇角的血,又快速将桌面收拾好,把那些染了血的东西全都扔进铜盆中,点上火烧了。
韩厉闭上眼,仰头靠在椅背上,喃喃道:“进了天牢,还怎么活啊。佑安只有十一岁,他天资聪颖,不该死在这种地方。还有兰芝,她已经牺牲了那么多……”
“你别说话了。”纪心言按住他肩膀,命令道,“你去里面疗伤,剩下的事交给我。”
韩厉闻言,睁开眼看向她,片刻后嗯了一声,听话地进了随安室。
火盆中的东西烧光,纪心言命晨冬留下收拾,自己带着初夏走出养心殿。
“娘娘,我们去哪?”初夏问。
“准备马车,去天牢。”
上次来天牢是白天,这次是夜晚。
纪心言挺着微隆的肚子大步往前,初夏一边紧跟一边不断嘱咐“娘娘你慢点小心点”。
狱卒哪敢阻拦,忙暗中去请主事的。
天牢并非天天有人,此时只关着今日刚抓的刺杀皇上的要犯。
还没上过刑,等着明日交给炎武司,就会全部转入内牢。
纪心言一眼便看到关在一起的三个孩子,赵小虎,佑安,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
兰芝关在隔壁,此外还有十来个壮年男子,三三两两地分别关着,粗粗看过去,纪心言没发现夏君才。
狱卒跟在她旁边,小心地问:“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
纪心言指着关着兰芝和孩子们的牢房,说:“把这两个门打开。”
那狱卒立刻跪下:“娘娘饶命,这是天牢,小人不敢。”
“大胆!”初夏呵道,“娘娘叫你们做事,什么敢不敢的。”
正吵时,外面快步走进一紫衣官员,正是今晚当值的刑部主事,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青年。
青年挥手,命那狱卒先退下,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纪心言微隆的腹部。
他虽没见过这位娘娘,但早听说过她的名字。
跟着皇上从战场回来,一直隐居在养心殿,虽没有位份,但却能让皇上解散后宫的女人。
他深深揖首,恭敬道:“娘娘深夜到天牢,可有什么要事?”
纪心言看向兰芝,说:“我要带她和这三个孩子离开。”
那青年顿了顿,说:“卑职斗胆,想问一句,娘娘要带他们去哪。”
“带他们离开。”纪心言重复了一遍。
那青年暗自叹气,道:“娘娘可知,他们所犯何事。”
“不知道。”纪心言看向他,“但这位姑娘对我有恩,这三个孩子与我是旧识。”
那青年又道:“此事卑职需禀告皇上……”
纪心言不再听他说,对初夏扬手:“给我。”
初夏从袖中取出一个孩童小臂大小的锤子,递了过去。
那青年愣愣的,不知她们要干什么。
纪心言握住锤子,扬手就要往锁头上砸。
那青年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她衣袖。
“娘娘万万不可!”
这一锤子砸下去,得多大力气,惊动肚子里的龙种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上子嗣凋零,好不容易汪帆死了,终于有人怀上了,若是在天牢里出了什么好歹,刑部都得跟着受罚。
那青年情急之下拉了她衣袖,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原地跪下。
“卑职罪该万死!”
纪心言不等他说完,一锤子砸上锁头,发出铛的一声。
初夏看的出,娘娘悠着劲并未使多大力,但那铛声也砸的她心头直震。
她忙上去阻拦:“娘娘,小心身子。”
纪心言扬手,再要砸第二下。
那青年俯身磕头,道:“娘娘,还是让卑职来吧。”
纪心言停手。
那青年却不抬头,冷静道:“卑职冯密,六品刑部主事。开了锁,卑职自去请罪,还望娘娘明日能替卑职多言几句,留下这颗没用的脑袋。”
纪心言眼中带上歉意,她说:“你死不了,起来吧。”
冯密深深叩头,起身将两间牢房的门打开。
兰芝又惊又疑地看着他们。
纪心言快步到她身边,说:“快点跟我走,你不想他们三个死在这吧。”
兰芝看向已经跟着初夏走出牢房的三个孩子,又看向最里面的角落。
纪心言跟着转头,虽然看不清,但她想那个应该就是夏君才。
她拉起兰芝:“快点。”
马车背椅是个隐藏的门,一大三小钻进去,空间勉强够。
将门合上,纪心言端坐椅上,后背往门上一靠。
“走吧。”
初夏驾着马车,行至城门,她亮出令牌,守卫即刻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