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更新的三月,到处都萌动着按捺不住的希望,沉寂了许久的大地在惊蛰轰隆隆的雷声中苏醒。南临城内城外的道路上涌动着许多欣赏春景的人们,他们谈天谈地谈春花,当然,谈得更多的自然是两日后那场令整个南临府翘首以盼的婚礼。
然而在崔府最偏僻的那处角落里,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那株不知年岁的高大梨树开满了朵朵白花,刚抽出的嫩芽倒成了花的点缀,未放的花苞还小心守紧紧拥着她们的花蕊。枝头上的一切都是鲜嫩的,嫩白、嫩黄、嫩绿,伴着苍老粗壮的树干,让人欢喜又让人忧愁。
冷艳金欺雪,馀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这株老梨树不知经历了多少世事变迁,粗壮的树干牢牢地扎在地里。今年这一树花开得比往年更早些,赶热闹似的,素雅的白花和这个清简的小院子相得益彰,远远看去,一片圣洁的白光。
树下的石桌旁,崔琰正缝着一件袍子,对,就是她自正月里就开始做的那件衣裳。还真让阿窈说中了,后日大婚,她这件衣服还没有做好,好在这几日紧赶慢赶,就差最后一点边角了。屋外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正舒服,屋里反而有些冷,所以她就坐在了这树下的阴凉处。
零星的梨花晃悠悠地飘落,落在她的肩头发间,裙边也早已铺了一圈。她却没有去理会,一门心思扑在手中的活计上。
忽地,她的眼前露出一片衣角,接着,一张大手伸过来,上面躺着一朵梨花。
她仰头望着他笑了,“来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心疼地皱起眉,她整日在医馆已经够忙碌的了,回来还得做这些并不擅长的事情,虽然他说了几次,但是她却执意要做。
“实在要做,慢慢的做就好了,何必要这么赶呢?”
“已经很慢了……”她一边下针,一边叹道。
他默默地看着她忙着,突然抬头凝视着这一树繁花,微喟道:“上一世,你死去的那个时候,我来到这个地方,觉得这树花特别刺眼,明明是粉白的,在我看来却是惨白惨白的,就像灵堂里的白幡,自那个时候起,我就特别讨厌梨花,甚至都不能看见梨树……”
她顿住手,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却知道于他们各自而言,那样痛彻心扉的伤疤只能用彼此的相守来抚平,便放下袍子,扬起脸笑道:“那你可不该,梨花不仅可以止咳、润肺,还可以解酒。嗯……对了,还有女子用它来祛除脸上的黑斑呢!”
他望着她不施粉黛却依旧清丽出尘的脸,不禁失笑,“是啊,今年看它倒也没那么厌恶了。”
说着,他伸手替她捡掉发间的花瓣,接着朝屋里看了看,“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的么?”
她摇头。“不过几箱子医书而已。”